“真武大帝？”
龙影的声音将真武大帝从回忆中惊醒：“你还好么？”
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武有些恍惚地看着周遭的众人。
不远处，海东青三荒兽依旧虎视眈眈。
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在梦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而在现实中，时间却只过去了一瞬。
而且，自己的伤口似乎不痛了，因为有刺的毒素而麻痹的身体好像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真武大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走马灯。
回光返照。
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冥冥之中，真武觉得，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这就是命吧。
在深山灵潭中诞生，自诞生起第一件事便是战斗。又在这无边深海之下，以战斗为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就连死前的走马灯，也全都是战斗的影像。
自己天命如此。
意识到这一点的真武突然释然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果决，多了几分坚定，少了几分举棋不定。
“既然你们豁出性命来与我为敌，”真武的龙眸之中精光爆射，一双竖瞳依次扫过海东青，九尾和有刺：“倘若我不同样以命相搏，岂不是显得怠慢了各位？”
不再留有余力，也不再去思考如何逃生。就当自己今天必须死在这里，看看临走前能拉上几个垫背的！
陆离歌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她侧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真武。在这一瞬间，她从真武大帝的身上感受到了清晰而又强烈的死志。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超负荷运转，就像工厂中轰隆作响的老久机器，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能力开发到了极限，哪怕在这一战后会轰然崩塌也在所不惜。
“要不要撤。”九尾用尾巴拍了拍海东青，心里有些忐忑。它虽然感受不到“死志”，但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真武的状态不对劲。
“万一只是声厉内荏呢？”海东青道：“把我们吓唬走，然后逃生。”
“今天，我们必须亲眼看到龙祖的落幕。”海东青否定了九尾的提议。杀死真武，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龙影，把龙神剑给我。”真武收回承影剑，朝着龙影伸出手。
“是。”龙影连忙上前，将龙神剑递到真武的手中。
在龙神剑刚刚入手的那一瞬间，龙神剑的剑身上激荡起层层剑气，发出暴怒的龙吟，但在下一瞬间剑气便全部消弭，龙吟声依旧嘹亮，却透露出喜悦的情绪。
神器认主。龙神剑已经认龙影为主，因此在落入他人手中时会自发地抗拒。然而，当它意识到握住自己的人是真武时，便卸下了所有的防御。
“久违了，老友。”真武右手持着龙神剑，左手的拇指轻轻地在剑身上摩挲，那一片片龙鳞，即使经历了万载的战斗磨损，却依然光洁如新。
真武口中同样发出一声龙吟，与龙神剑的龙吟声在绝龙岭中激荡，交相辉映。
听见这声龙吟的龙九子在瞬间起身，离开张阡黎的身侧，齐刷刷地升空，单膝虚跪在真武大帝身前：“悉听龙祖吩咐！”
少了几人。霸下狻猊和囚牛刚刚战死，而螭吻尚未召唤出来。在场的，只有睚眦，嘲风，蒲牢，狴犴和负屃。
无妨。
真武又发出几声短促的龙吟，几名龙子点点头，然后各自分散开，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准备着。
海东青一众有点傻眼了。这……这是要干啥？七千年的比邻让它们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但是听不懂龙吟啊！
龙影听懂了。除了分配任务之外，真武说的是：“看好了，这是我能教你们的最后一课。”
下一刻，真武扬起龙神剑，在顷刻间便挥洒出千道剑光，袭向海东青！
好快的速度！海东青不敢怠慢，天赋神通“如雷的盛怒”即刻发动，万丈雷霆自空中落下，在它的身前形成屏障，阻隔真武的剑气！
龙影的剑气已经够它喝一壶的了，更何况的真武大帝的。
嗯？人呢？一晃神间，海东青视野中已经失去了真武的身影。
是在绕后？海东青翅膀一拍，在空中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体，身体还没转过去脖子就已经上扬，做好了蓄力的姿势，只等转过身后直接将鹰喙啄下。
身后也没有人！
与此同时，身侧传来了九尾的惨叫。
它的身体上留下的一道巨大的豁口，几乎将它那肉球切开了四分之一，伤口处血流如注。
这还是九尾第一次被偷袭。凭借它那近乎无解的“空间跳跃”天赋神通，只要九尾不主动出击，几乎没人能近它的身。
就算是真武，也不可能追得上它的速度。
但这次不一样。
在九尾发觉真武来到自己身侧时，它就瞬间发动了“空间跳跃”，它亲眼看见真武的剑挥下，笃定这一击不可能命中自己。
然而，真武大帝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条金龙虚影。
下一刻，九尾才刚刚从空间裂缝中现身，便看见真武不偏不倚地立于自己面前，刚刚挥下的那一剑正好落在自己头上。
“金龙赐福”的速度，绝不比“空间跳跃”慢！
有刺连忙向真武喷洒出毒液，却不料一道红芒闪过，紧接着自己无论怎么用力挤压，都无法再从腺体中分泌出一滴毒液，就连已经喷出的毒液都在半空中消弭。
在它身后，嘲风抱着怀里的狴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干得好！”
“狴犴，你的令牌能够让对手的能力短暂失效，适合在对手即将发动进攻或防守技能时出其不意地打出，破坏对方的战斗节奏。”
“一定记住，你的令牌是威慑，要么捏在手上一直不用，让对手提心吊胆，要用就一定要发挥作用，绝不能落空。”
“嘲风，你的速度极快，要发挥出自己的特长来。你可以与狴犴进行互补。他的令牌飞行速度慢，容易落空，就由你带着他逼近对手，在近距离处打出令牌，使令牌刚脱手就命中，让对手防不胜防。”
失去了毒液的有刺，就像失去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睚眦与蒲牢一跃而起，刹那间，拳影纷乱，刀光漫天，二人抓住这个机会给予了有刺迎头痛击。
有刺的虫壳虽然坚硬，但毕竟不是它赖以成名的绝技，并非坚不可摧。在睚眦与蒲牢的联击之下，它一时间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嬴曌和陆离歌也没闲着。他们虽然听不懂真武的龙吟声，却也知道要找机会帮忙。于是，落在有刺身上的，除了睚眦的唐刀和蒲牢的八极拳，还多了嬴曌的秦王剑和陆离歌的法典。
“声东击西？”海东青万万没想到，真武朝自己挥出的那千百道剑芒只是虚招，他的真正目标竟然是九尾！
“是双管齐下！”
龙影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海东青面前，右臂依然化作龙形炮台，怒张的龙吻中迸射出强烈的灵力波动。
龙影第四技能“御龙神炮”，发动！
不仅如此，海东青的身下亮起了繁复的龙纹，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法阵。法阵中金光吞吐，一枚枚质地如玉的龙牙喷射而出！
龙影第五技能“龙牙连击阵”，发动！
“就凭你？”海东青双翼一振，漫天的雷蛇蹿出，朝着龙影袭去。其中少部分与龙影的“御龙神炮”相撞，爆发出炽烈的火光，大部分则斗折蛇行，高速向龙影逼近。
龙影在雷暴中辗转腾挪，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地避开海东青的雷电。嬴曌都能通过“心景筑殿”避过的攻击，在龙影眼里速度自然是慢的可怜。
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海东青的本体。它那荒族九帝级别的身体强度令龙影不得不提防，哪怕只是被海东青的羽翼蹭到，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筋动骨，更别提它那锋利的鹰喙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海东青的双爪已经被真武大帝废了，倒是不用特别留心。
龙影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海东青没有注意到，它用来抵御真武大帝剑气的雷墙，已经快要被撕开了。
这才是声东击西。
墙的那一侧，一道道剑气已然化作一条条巨龙，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有鳍，有的生翼，有的长吻，有的多目，但无一例外地挥舞着爪牙，用龙爪将组成雷墙的电流一缕缕地拨开扯断，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通路。
如果看的仔细一些的话，会发现它们的外形轮廓异常尖锐，像是经过锐化处理的照片。即使化作了龙形，它们依然保持着剑气那锐不可挡，一往无前的特征。
“龙影你看好了，龙神剑是这么用的。”
“龙神剑本就是由所有龙族身上最坚硬的鳞片打造而成，蕴含了每条龙身上的灵息与意志。”
“你的“流星百龙打”误打误撞唤醒了剑内的龙灵，但并未把龙灵的力量发挥到极致。龙神剑真正的威力，不在于利用龙灵运送剑气，而是直接将二者合二为一，将剑气化为龙形，使龙灵依附于剑气之上。”
“唯有如此，才能让龙灵发挥出自己的意志，用最擅长的方式将最锋锐的剑气刺入对手的身体。”
“剑气化龙，这才是龙神剑的真正用法！”
数千条龙灵已经撕开了海东青的雷障，前赴后继地朝着海东青扑来！它们如云翳障空，浩浩汤汤，隐天蔽日！
察觉到不对劲的海东青回首望去，这场景令它胆寒。恍惚间，它又回到了七千年前的古战场中，那时，绝龙岭中亦是如此场景。无数龙裔如潮水般汹涌，每一只都有着移山开海的实力，每一只都形同一只伪皇级荒兽。
而这一次，它们已经没有了肉身。它们不会流血，不会死亡，也没有痛觉，它们眼中只有着对荒兽强烈的仇恨和高涨的杀意！
海东青怕了。它万万没有想到，真武的临死反扑竟然如此可怖。
它振翅欲逃。这些龙灵的速度并不快，只要躲开它们的进攻，撑到真武的灵力耗尽，它们便会自行消散。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的锁链附上了它的身体，与此同时，金龙虚影衔着一枚善恶令击中了它的脑袋，令海东青浑身的雷电为之一颤，险些消散。
不可能！海东青又惊又惧，陆离歌和狴犴不是都在和有刺缠斗吗？怎么可能腾出手来攻击自己！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叟提着一只毛笔，正在摊开的宣纸上绘制着什么。他的身旁，已经堆叠了一沓宣纸，上面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龙影等人战斗时的姿态，生动传神。
负屃，龙九子中第八子。
在几秒前，他刚刚烧掉了其中的两幅。其中一幅画着陆离歌念咒，锁链随之自虚空中浮现的画面，另一幅则画着狴犴从怀中掏出善恶令的模样。
“负屃，你的能力是临摹与复制。复制出来的技能并不能达到本体释放的强度，这是你的短板，可以同时临摹多人的技能一次性使用，这是你的强项。”
“你需要做的，就是仔细观察你的临摹对象，去揣摩他们是在何种条件下，带着怎样的想法释放这个技能的。在你作战时，刻意地去仿照本体发动技能的时机和方式，才能让你的复制技发挥最完美的效果。”
“说起来，你这个技能对于解决关键技能的使用者在战斗中分身乏术的难题，似乎有奇效呢。”
龙祖大人，我做到了。感谢您的教诲。
负屃将目光投向正在与九尾鏖战的真武，继而又低下头，继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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