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悠夏，快看外面——下雪了！”

她被小闺蜜推嚷着吵醒，神思不清，眯着眼朝窗外看。

天空仍是阴霾晦暗的，大片厚重的乌云沉积着，压在人的心坎儿上。说是下雪，却也只是星星点点微小洁白的雪珠，她们满怀一腔孤勇从云端一跃而下，身周尽是呼啸狂舞着的冽风和冷雨。

悠夏兴致不高，满心只想着被窝的温暖，但她能理解闺蜜的惊喜与动容。

这是南方江城深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足以令姑娘们神思遐想。

对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来说，“初雪”无疑是一个很浪漫的词汇。她们大部分怀揣着让人脸红的小心思，希冀着邀约和陪伴，或是互相约洽着看雪，在甜品店里、在十字街头。

重点是“陪伴”。

想到这里，悠夏有点出神。

“没想到真的下雪了啊！昨晚看天气预报我还不怎么相信……”闺蜜仍是很兴奋的样子，边说边拍着悠夏的肩。

她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钻出被窝。

“怎么了夏夏，”像是没听见预想中的回复，闺蜜疑惑地问：“你不觉得开心吗？”

“是你反应太大了啦。”她笑骂了一句。

“还好吧，南方可太久没下过雪了。”闺蜜说：“而且这是初雪诶……”

“会有人来邀请你吗？”

“…我？怎么可能嘛。”

“哪有。”

“……”

闺蜜盯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笑起来：“也是，以你的性子，就算收到了某种邀请也会拒绝的吧。”

悠夏伸手拢了拢两边耳畔的头发，只是笑着。

“那你曾提过的那个人呢？”闺蜜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说过，你们还是青梅竹马来着？”

“他呢，他会来找你吗？”闺蜜揶揄道。

悠夏动作一顿，突然就不说话了。

小水滴不远万里穿彻过片片云层，在空气毫不留情面般的零摄氏度的威压下结晶成雪，换作一具粉妆玉砌的新皮囊，再度开始了来到人类面前的旅途。

北方的雪总是呼啦啦下成一片，大雪皑皑，四散纷飞，不似南方那边的矫情羞怯。即是初雪，也显得开朗热情。

男孩站在路旁撑着伞，羽绒服厚重地套在身上。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笑的又十分开心，隔着漫天雪花和蒸蒸雾气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淬着柔和的光。

他那时候说：“悠夏，我只想和你一起看雪。”

那些回忆沉淀着青春的朝气与细腻，却又裹足了岁月挥之不去的风霜，回想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啊夏夏，我先走一步了，”闺蜜并没有执着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忽然又惊喜起来：“我男朋友给我发了消息，拜拜啦！”

“嗯，路上注意安全。”悠夏哭笑不得地看向她，女孩子热恋期的甜蜜溢于言表，下楼梯时眼睛都离不开手机屏幕。

室内又重归平静，只听得见窗外淅淅沥沥落雪的声音。

悠夏恍惚了一会儿，踱步又走回窗边。由于室内外温差过大，外面的景致逐渐有些看不清了。

她垂下眼帘，捏着窗沿的指尖发红。

初雪，分明应该是平常稀疏的日子，却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而变得珍惜起来。陪伴也只是两个人的欢愉，对形单影只的家伙来说又有些不太友好了。

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没所谓，问题不大。

她怀揣着曾经那些珍贵明丽的回忆，胸口都是热烫的，就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