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夜深了。 月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照亮了窗边人的轮廓，也照亮了窗台上那株生长茂盛的琉璃百合。 甘雨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这样的夜晚，她已独自度过了不知多少次。若是换在从前，在这个时间走出月海亭，也许能碰到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的少年。只可惜，她已经数年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了。 甘雨轻叹一声，低头端详着窗台上的琉璃百合。多少年过去了，它已经从一株弱不禁风的幼苗，长成了现在繁茂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无论她如何精心照料，还是无法让它开花。如此看来，少年曾许下的誓言，似乎也成了遥不可及之梦。但甘雨仍然坚信，待到琉璃百合盛开的那一天，他定将归来与自己重逢。 【茶离，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回来和我团聚啊。】

……

“阿雨！看这里！”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甘雨刚刚踏出月海亭，便险些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撞了个趔趄。茶离从衣袖里掏出两朵盛开的的琉璃百合，递到她的眼前，“给你，是我在玉京台摘的，漂亮吧？”

许是因为被藏得太久的原因，琉璃百合显得有些蔫头蔫脑，但甘雨还是微笑着收下了：“花在玉京台长得好好的，何必将它们摘下呢？你这样天天糟蹋花草，萍姥姥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不会的啦，这不是看你喜欢嘛。”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还是理直气壮地回应道，“现在琉璃百合可不好找了，也就玉京台还能找到几棵。要是哪一天我能找到琉璃百合的种子，一定带回来和你一起种！”

种！” 茶离是云游四方的剑客，按理来说行踪应该常年飘忽不定，但他却常常驻足在璃月港，一待便是许久。旁人都道他性格孤僻怪诞，他对一般人也常常是爱答不理。唯独在面对月海亭的秘书小姐时，少年才会露出另一副面孔，热情得像是变了个人，成天趁着甘雨休息的时间里和她谈天说地。

甘雨没有料到，曾经想要逃离人之海的自己，最终会与一位人类少年两情相悦。谁能想到呢，半仙之兽与凡人之间，竟也能诞生出如此美好的感情。

甘雨还记得，那些过去的日夜里，少年总会不时出现在她的身边。有时是在她熬夜加班的晚上，有时是阳光明媚的早晨，甚至连风雨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工作累了的时候，甘雨总会习惯抬起头望一眼窗外，茶离有时会出现在那里的某个树杈上，扬起手和她打招呼。甘雨总会对他微微一笑，随即埋头继续工作，心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好了许多。

只是这样平静而美好的日子，终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打破了。那一年，地底深处的巨大魔神冲破岩王帝君设下的封印，意图为祸人间。为保璃月港平安，七星召集各路人马，前往讨伐魔神。甘雨和茶离自然也名列其中。

出征的前一夜，甘雨来到玉京台，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茶离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招手，只是这一次，面色中多了几分

“阿雨，我想问你个事，可以吗？”

“自然，你说吧。”

“我想……这次战斗结束之后，我们俩就成亲，好吗？”一抹红晕爬上了少年的脸颊，他的声音也比往常低了不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等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会带你环游璃月，不，环游整个提瓦特！”

望着少年那一本正经的脸，甘雨忍不住“噗呲”地笑了出来：“好，我答应你。说好了哦，一定要一起回来。”

……

回忆到这里，甘雨感到有些迷糊。不知为什么，从这之后的记忆仿佛被刻意抹去了般，开始有些模糊不清。她依稀记得，那一战是数十年来前所未有的惨烈，许多人在其中失去了性命。而她在那一战后，因为魔神力量的影响，也沉睡了一段时间。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而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茶离的状况：

【真君，您见到茶离了吗？他……怎么样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甘雨总觉得留云的眼神一刹那变得复杂了起来。沉默许久后，她开口道

【那个凡人剑客吗，他……去远方了，据说是身体在战斗中受了影响，要修养一段时间。】

说着，她将一个精致的花盆递给甘雨，里面是一株刚刚冒芽的琉璃百合花苗。 【这是他让我转赠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这株琉璃百合盛开之日，他便会回来与你团聚。】

捧着手里的花苗，甘雨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思。留云看她久久不说一句话，忍不住提醒她：

【你现在刚恢复不久，不宜太动感情。有什么难受的就说出来，你这孩子啊，就是容易用情太深……】

甘雨又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开口道：

【不，真君，我没事……既然只能等待，那我等便是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见我的。】 从那以后，她便将这株花苗带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料它。年复一年，当初的花苗也已经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植株。只是开花一事，却迟迟没有动静。所幸甘雨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对于寿命长达数千年的仙兽而言，只要能与心上人重逢，区区数年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 甘雨不会知道，那株琉璃百合早已被留云借风真君施过仙法，永远都不会盛开。而那个少年，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她不会记得，在那场无比惨烈的战争中，她面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终于，魔神向她发起了攻击，千钧一发间，是茶离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接下了那连仙人也难以承受的致命一击，自己却当场灰飞烟灭，只有随身的佩剑保留了下来，被留云藏在了洞府之中。 她也不曾知道，在出征之前，茶离曾在留云的洞府前等候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等到她的出现。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向她请求一件事： 【真君，在下有一事相求，是……和阿雨有关的。】 【且说。】 【我有预感，此战必定极其危险，说不准，这场战斗，就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战斗。】 少年双手抱拳，向留云深深地作了个揖。 【恳请真君，如若我在此战中遭遇不测，请真君运用仙家法术，让阿雨忘了我。仙兽的寿命很长，我不想让她因为我而痛苦一生。】 沉思良久后，留云应答道： 【没想到你身为凡人，竟对那孩子如此情深义重……罢了，你的请求，本仙应允了。】 只是后来，不知是仙法力量有限，还是情感过于刻骨铭心。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甘雨，并未彻底忘却茶离，只不过是失去了他在她面前死去的相关记忆。留云担忧她得知真相后难以接受，便拿出之前千辛万苦寻得的琉璃百合幼苗交给她，并编造了那句让她铭记了数年的誓言。 【凡人小子，你的请求，本仙已按照契约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看她自己了。】

……

从沉思中解脱出来，甘雨略微感受到了倦意。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便将头埋在臂弯里睡着了。月亮的清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的身上，也洒落在一旁的琉璃百合上。 甘雨没有发现，琉璃百合茂盛的枝叶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花苞，仿佛一只含情的蓝色眼眸，无声而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