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眼神一黯,怜爱地看了蓝湛一眼,抚着他的长发。
缓缓道:“爹爹做梦都想把这身绝世武功传授于你,可惜你和
你娘亲一样,天生顽疾,不能习武……湛儿,你也不小了,若
真心喜欢那江澄,爹爹也不反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
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那江澄是不是真心待你,你要想仔
细。湛儿,你娘去世的早……爹就你一个亲人,你从小身体不
好,爹把你带大也是操碎了心,爹不求你有什么回报,只盼着。
你健康快乐就好,懂吗?”
蓝湛知道娘的忌日快到了,父亲比平时多愁善感些,便不再多说,只乖巧地点点头,应了声:“嗯”。
蓝启仁拍拍他的肩:“湛儿,快吃早饭吧,还有那雪莲丸,
也要记着吃,爹爹先出去了,晚上小王爷过生日,我们也是要去王府道贺的。你白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休息。”
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湛儿,你若真喜欢那
人,决定了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把武功传授与他的。”说罢,大步迈出门去。
蓝湛听了心中一动,一贯端宁淡定的脸上也不禁现出些喜
色,原来小王爷江澄练武成痴,前些年也曾央求过蓝启仁教他武功,蓝启仁从未松过口,现在显然是念及蓝湛的心思,网开
一面了。
蓝湛坐在桌边,一边喝着景仪递过来的粥,一边盘算着晚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江澄,想着想着不由嘴角上弯,微笑起来。
景仪在一旁看了,担忧道:"少爷,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小姐爱慕追求你,待你温柔体贴,呵护备至,你都不放在心
上,偏偏喜欢那个对你不理不睬的江澄,我真是看不下去
了。”
“阿澄他就是这样的人,何况也不是天天挂在嘴上的喜欢就
是喜欢,不说的就是不喜欢。阿澄他是在意我的,我知道。”
蓝湛缓缓地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忧郁,似碧绿的一汪幽
潭,滟滟水波下凝着彻骨的寒冷。
看着景仪掩好房门退出屋去,蓝湛忍不住轻叹:“阿澄,你
是怎么啦,为何最近老待我如此冷淡呢?是湛儿做错了什么
吗?”
蓝启仁一袭白衣,出门上马,飞驰而去。
蓝家,精于药品制作,不但在江湖上名声显赫,与朝廷官
宦间也是交道密切、渊源深厚。
蓝启仁天性孤傲淡漠,只醉心于武学药学,不屑与外人交。
道,最多也不过是生意往来而已。
前年他从姑苏云深处搬到云梦府来,非常不习惯这里的喧
哗和热闹,但为了爱子蓝湛的身体,他还是安心住了下来。
想来自己这一生,心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已故去的爱妻
阿霁,一个就是膝下独子蓝湛。
无奈这心爱的两个人,偏偏都红颜薄命,阿霁天生患有气
喘的顽疾,虽长年服药,仍是在蓝湛十岁那年意外病故,让蓝
启仁痛彻心肺、万念俱灰。
岂料蓝湛也遗传了娘亲的顽疾,天生体弱,不但不能习
武,还要向娘亲一样,常年服食天山雪莲丸维持身体,蓝启仁
心疼之余,自然放下了原本的冷酷和严厉的本性,对蓝湛百般呵护,爱若性命,宠溺到了极点。
好在蓝湛生就和母亲一样的温和性格,并没有持宠生骄
反而更加孝顺乖巧。他不但容貌异常俊秀,且举止端宁雅正。学识渊博,让蓝启仁越发欢喜宠爱。
三年前,蓝启仁发现蓝湛的病有加重的趋势,想到爱妻的
早逝可能和云深处湿冷的气候有关,便下定决心不辞千里,迁居到云梦府。
初来乍到,他怕蓝湛一个人太闷,专程带着他到几个故交
的府中游玩,接识一些和他年岁相仿的世家子弟,可以一起玩。
耍,本意是好,谁料到蓝湛竟对那云梦王府的小王爷江澄动了
真情,让蓝启仁颇有些不知所措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行至城门下,抬头看天色暗淡,
铅云压城,似有雪意,不由微微叹息,落下一滴清泪。
当年阿霁故去时,也是这样的落雪天,自己抱着哭累了睡着的湛儿,守着心爱人慢慢冷却的身体,心也一点点死去。
人去楼空,万籁俱寂,可惜流年。
窗外初春的雪花,不知人间悲苦,仍兀自飘洒飞扬。春之雪,是迟到的,也是惘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