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厅里的客人渐渐散去,整个红楼又恢复了寂静。
方筠儿取了一块纱巾蒙在脸上,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顺着无人的小道一直溜到城郊的密林中,走到一间简陋的茅屋前。她推开虚掩着的木门,看到微弱烛火旁弓着身坐着的爹。
方筠儿有些惊讶,以前她来的时候,她爹从未等过她,每次她都是伴着鼾声来,伴着鼾声走。
虽然不愿意面对这个人,但她还是走了进去,想着只把钱放下就走。
她爹筠儿
方筠儿没有理会那人的呼唤,只是轻轻将用布包着的一串铜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走向门口,不愿和这人再多说一句话。
她爹筠儿,陪爹说说话。
方筠儿我用自己给你抵债,这三年里,每月都给你送钱,从来没有间断,但你没对我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她爹筠儿,爹原先……
方筠儿我与你也没什么可说的,看在你原来对我不错的份上,我会给你养老送终。其余的事,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方筠儿就走出了门,她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又一次的想起了原先的那个对她百般疼爱,勤劳朴实的男人。
自从她十岁时母亲去世后,她爹就一蹶不振,做活的钱根本不够养家,她只能时不时去县城里的富人家帮工赚钱。
那时候爹还没沾上酒,也不会赌,只是每天捧着娘的遗物发呆。
直到三年前爹把她卖了,她也从来没恨过爹。
这三年,他们父女间说过的话少得可怜,渐渐地,方筠儿对于这个男人,除了赡养的义务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感情了。
方筠儿一脚轻一脚重地往回走,月光穿过树的缝隙落在她肩头,看似轻柔的月光却压弯了她在人前挺得笔直的脊背。
身后传来脚步声,吓得方筠儿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方筠儿迈开大步往城里跑,哪怕死在城里也好,还有人给她收尸,万一死在这么个破地方,能找到她的只有鸟兽了。
身后的人好像跑得更快,脚步声已经在慢慢逼近,那脚步声轻快而冷静,不过几十步,就追上了跑得踉踉跄跄的方筠儿。
方筠儿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人抱住,再也没办法往前挪动一步。她下意识地拔出头上的簪子,使劲全身力气向后刺去。
可是手挥到半空却被握住了,方筠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下完了。
谢江筠儿,筠儿,你冷静一点。
方筠儿回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方筠儿谢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扮作刺客吓我,我和您什么仇什么怨啊?
谢江不……不是,我看你晚上从红楼出来,怕你一个姑娘家在路上遇到危险,这才跟出来。刚刚看你开始跑了,就情急之下,跑过来把你抱住了,吓着你了,抱歉。
方筠儿你,你先把我放开。
谢江抱歉,是我失礼了。
谢江放开了抱着方筠儿的手,一脸真诚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