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君摇头:“我问过,她始终不说,我猜左不过是非恩怨四字。”
“当年夫人幼年之时母亲病逝,她父亲难以接受,用密法将她母亲炼成了凶尸,强留在世,因此被仙门百家视为邪魔外道,人人喊打,因此尊师杀了她父母,别家要斩草除根,尊师不欲伤幼女性命,便废了她灵脉。”
被掩埋多年真相突然被暴露在他面前,青蘅君的嘴唇轻颤,一双星目此刻睁的极大,“为什么……为何她不说,为何她从未辩解……”
“她当然不会说,说了让你愧疚痛苦吗?如今不也是到死都未吐露一个字吗?”江厌离突然想起原文中观音庙金光瑶那段辩白,如此与蓝夫人相比高下立判。心下叹然,是非对错她不多加评判,只望今世她能护住他们,不让悲剧发生,早点找到幼年孟瑶和薛洋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堕入地狱。若非要有人下地狱,那便让她去吧。
青蘅君痛苦的双臂抱住头,泣不成声。
“这些事你一个小女娃是如何得知?”蓝启仁瞪着江厌离,满眼不相信。
“我看到的,蓝先生可知共情”
蓝启仁惊愕:“共情?那是亡灵才可,活人如何能共情?”
“她那时已是个死人了!”
江厌离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刚有些激动的情绪。语气淡漠的对青蘅君说:“青蘅君,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青蘅君点头:“请江姑娘将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全部告知!多谢了!”
“好!”江厌离继续道:“之后她四处流浪,多次投入一些修仙世家,都被拒之门外,她灵脉被废,再无修炼可能,怎可能有人会收她,就在她绝望欲死之际,遇到了她师尊长清仙尊,将她带入死亡海,受了那可以重塑根骨,重造灵脉的“涅槃”。
江厌离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青蘅君,你可知何为涅槃?”
青蘅君摇头,既然可以重塑灵脉,定是非同凡响的。
“那你可知如何废剑重铸?”
“火融,锻打,淬炼。”
“重塑灵脉亦然!”
青蘅君震惊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江厌离痛苦的闭眼,脑中浮现出当初为救师父她毅然修习《莲华心经》时所受的涅槃。
“打断全身筋骨,红莲业火焚身,九天之雷锻打,南极玄冰水淬炼。
青蘅君和蓝启仁俱是惊骇的睁大眼,青蘅君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人,双目里是心疼痛苦悔恨,各种情绪纷杂。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身魂同受,刹那生灭。”
青蘅君更惊,身魂同受!身魂同受!稍有不慎那就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啊!
“青蘅君,纵使你们两情相悦,可父母之仇,废脉之恨,涅槃之苦,她焉能不报!”
青蘅君愣住,喃喃自语:“两情相悦?她说一切都是她计划的,她利用我,欺骗我,从未……爱我……”
“她在与你相识相恋之时,根本不知你的师父是她仇人!她是在你带她回家见父母师父之时才得知的!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她根本就是为了让你彻底恨她,让你杀了她才说出那般狠心决绝之言!”
“她若不爱你,怎会在报仇前夕将自己交付于你,她若不爱你,怎会为你诞下二子,她若不爱你,怎会甘愿被你软禁十余年,你当真以为长清仙尊的唯一高徒会被你困住,她若想走,你们蓝氏又有谁能留得住!你当真以为你封了她灵脉,她就再无力反抗了?你可知她的七杀音靠的不是灵力,而且心神!”
“阿悦!”青蘅君哀呼,跌坐在地,所有的情绪尽皆化为一个深深的悔字,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
姑苏城外的初遇,她一剑飞仙斩妖兽,他一见钟情终身误
“适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姑苏蓝氏,蓝泽,敢问姑娘芳名。”
“……借过。”
彩衣镇医馆重逢。二人相识相知。
“你受伤了?在下略通医术,可为姑娘诊治”
“当今琴剑医三绝的青蘅君说自己略通医术,让这医馆里的大夫情何以堪。青蘅君好意我心领了。”
“为…为何?”
“我没钱。”
“啊?不收钱不收钱,哈哈哈……”
碧灵湖畔,一曲凤囚凰定情。
“阿泽,我想改名。”
“哦?改为何名?”
“将明月之月改为…心悦蓝泽之悦,你说可好?”
“……好!”
此后一同夜猎,多次舍身相护,同生共死。
“凡伤你者,决不饶恕!”
他带她回云深不知处,拜见父母师父,所有美好如泡沫一般脆弱被瞬间打破。
“你说,那人是你师父!他怎会是你师父!他竟然是你师父!!!”
当她逃离数日再回来之时,却是一场决绝哀伤的恩爱缠绵。
当她杀了他师父,终于大仇得报之时,他们便也自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江厌离叹了口气,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现如今尊夫人也是死过一次了,所谓身死债消,望您二位能够解开心结,携手余生,也望您重担为兄为父为家主之责。”
青蘅君面色一肃,正色道:“江姑娘所言甚是!”他看看身旁的弟弟蓝启仁和两个儿子,心里有些愧疚,这些年来因他们夫妻二人之事,他闭关不出,尚是少年的弟弟一力撑起蓝家,帮他教导幼子,两个儿子自出生就失去父母陪伴,于蓝家,于弟于子他都亏欠太多,未尽到应尽之责。人活于世,岂能自私的只顾己身,而枉顾他人。
床榻上正沉睡的蓝夫人,手指微动,眼睫轻颤。
“蓝夫人醒了。”江厌离话音刚落,那父子三人就扑了上前。她微笑看着尚是稚童的蓝氏双璧,眼中是坚定的温柔。
愿你们不再问灵十三载,枯等成灰,不再转身一剑,自封余生。
愿你们均能得偿所愿,幸福美满,自在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