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思羽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倒了。

她一脸懵地站了起来，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黏糊糊的血和地面的污水混在一起被动地流进了附近脏乎乎的下水道。

当她一瘸一拐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走了三分钟后，她才回过神来，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

饥饿，疼痛，恐惧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她被它们锥得生疼，“妈妈，妈妈……”

雨越下越大，溅到干裂的唇上又冰又苦，伤腿隐隐作痛，思羽感觉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发软。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看着不远处广告牌上闪烁的彩灯投下的一点红绿光芒，眼泪止不住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白天的那些嘲讽又开始回荡在耳边，那些扭曲变形的脸像鬼影一般，让她心颤发抖。

思羽知道，学校那些人让她感到可怕，家里的人也同样让她感到可怕。

她瞒着他们对张老师撒了慌，请假回家，势必引起一场家庭恶战，糟糕透了，在回来的路上，她还被撞伤了腿。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给妈妈打电话，没有手机，附近的店铺也早已关了门，唯一一家开门的店面是小型日用品超市，她走进了那片灯火通明中，坐在收银台后追剧的中年女人低垂着头，烫的蓬蓬的卷发像玉米的须，思羽不由盯着她发呆。

“做什么？”那女人疑惑地开口，语气不冷不热，思羽的脸唰地红了，“阿姨，您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哦，什么事情啊，这大晚上的？”女人的眼神飘忽着，她有点近视，没看到思羽受伤的腿。

“我被车撞伤腿了，想让我妈妈来接我，她不知道我要回家……”

说着说着，思羽的声音就哽住了，她低着头。

那女人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划拉了几下手机，把它递给了思羽。

“谢谢您，谢谢……”

约半小时后，一个穿着棉睡衣，头发随便扎在脑后的女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了，思羽的眼睛又湿润了，亮亮的眼神中除了期盼，还有害怕。

陈敏看了她一眼，说不心疼是假的，这丫头好歹也是她生养的，虽然在她心里，论感情自然是比不上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思佳和思昊，可有句话说得好，儿女终归是做娘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点不心疼，不能够啊。

“还能走吗？我看看。”

思羽艰难地走了几步，声音小小地说，“能。”

陈敏攥紧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到停电动车的地方，思羽走一步停一下，她忽然喊了句，“妈妈，你慢点走，我跟不上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要让妈妈发火了。

陈敏确实发火了，一天天的忙死累活，大晚上的还被这丫头折腾得跑来跑去，她不耐烦得很，“慢点，慢点，思昊还在家里等着呢，要不是你好好的学不上，大晚上发疯乱折腾，闹这一出，”

“妈妈，我没有，你不知道，我跟张老师说过……”

“跟张老师说，那你跟我说过吗，张老师也是，有这么做老师的吗，学生嘴皮子一动，就把人放出学校了，出事了谁负责？”

看着陈敏难看的脸色，思羽再一次打起精神来解释。

“别怪张老师，妈妈，都怪我，我没想到今晚会下暴雨，学校附近的公交停了几班，我也是急着回家，才选择自己走回来的，没想到会被车撞到。”

陈敏眉头一皱，不耐烦听她说话，松开她的胳膊，嘴里喝道，“扶着超市的墙站好了！”等思羽站稳后，去前边把电动车骑了过来，又下来扶思羽坐上车。

“急着回家，你回家能干什么，来，你告诉我，除了折腾你妈我，在学校好吃好喝的还亏了你不成，我每天要上班还要照顾小昊昊，你姐姐又要高考了，我还得顾着她，你怎么这么不省心？”

心痛只在一瞬间，思羽仿佛一只被顽童拿着弹弓逗弄的雀鸟，为了守护弱小的自己而东躲西藏，却仍躲不过被最害怕的武器肆意攻击的致命伤害。

她想，我不要再说话了，我说话是有罪的，惩罚别人也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