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中的人——方云争

那是一座扎根在峭壁上的城，城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城外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看不到边际。这个地方很少有外来者，因为这里常年发生战乱和兽潮。

方久年是这一代的预言者。

高大的中心祭坛下，所有人聚集着，等待千百年一次的预言结果。

预言结果的诞生，将会决定未来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命运！

“预言，已经准备就绪。”

方久年站立着，身穿白色长袍，面容清秀俊逸，他微闭着眼，感知周围空气流动，随时准备启动预言。

“预言结果马上就要显现了！”

人群中响起了低沉且急切的声音。

方久年睁开眼，他的瞳孔呈现银白色，像是流动的水波般，映衬着他的脸庞更加苍白。

他抬手一招，从塔顶飞过来几只鸟雀，落在他的掌心。

这些鸟儿通体雪白，羽毛洁净如同最精致的绸缎。方久年伸出手，手掌轻触这些鸟儿，那些鸟儿便扑腾着翅膀离去。

他苍白的手上浮现三个字，又缓缓消失。

方云争。

人群静默下来，静等着方久年揭晓结果。

“预言中的人，是方云争。”方久年说道，他的眼神依然平静，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

他知道方云争将永远失去平淡生活的权利吗？

他自然知道。

就像他的预言能力显现出来的那一刻，他也失去了平淡的生活，健康的身体。

双目失明。

预言者的代价。明明他根本不想要预言能力不是吗？

他微微一笑，“看”向人群。

方云争被父亲抱上去。她愕然地看着逐渐远离自己的母亲，瘪瘪嘴，要哭了。

这不怪她，她才一岁。这么多的目光，这么高的祭坛，这么重的使命。她还没做好准备，她还没准备好——

可是没人会等她准备好了。

她坐在高而空旷的祭坛上嚎啕大哭，希望母亲能听到，能来抱抱她。她如此期望那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那个温暖的、亲切的怀抱……

可是，没有。

过了十几分钟或者几分钟，她擦着眼泪，终于停下抽噎。

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下祭坛。她还不会走路，没人帮助她。但她站起来了，她走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

她走下祭坛，站在母亲面前，微扬起头。如愿地，她看见了母亲的脸庞，但她并不觉得开心。

母亲的眼眶红肿，满脸是泪。方久年走近母亲，把母亲抱住。她的动作是那样缓慢，就好像在迟疑。

“回家。”她似乎在那十几分钟里成长了很多，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说话，并且再没有撒娇要母亲抱了。

此时是黄昏，太阳刚刚落下，余晖还残余在天空中，将云渲染成血红色，美极了。

方久年站在祭坛上正在宣布预言结束，声音悠远又飘茫。

“预言结束。”他重新闭上眼睛，人群逐渐散去，而他则慢慢走下祭坛。

即使在历届预言者中，他也是非常神秘和孤僻的。尽管无法修炼，尽管双目失明，他依然坚持独自生活。

街道逐渐变得空旷，他走着，在夜色中穿行。

“老板，老样子。”

他在一处小酒馆停下，掏出几枚铜币，接过一碗温好的酒，大口喝下。

“喏，老板，我下回还来你这儿喝酒。”他笑呵呵地把碗递回去。

“一群被限制自由的可悲之人。”回去路上，他低声咒骂，也不知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