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在做了江时三年替身的时候被吹风机绊住了脚,脑袋直直磕在桌角上,就这样没了。
值得高兴的是,他的初恋白月光回来了。
不幸的是,我离不开这栋房子。
1.
我是被警笛身和杂七杂八的说话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们往我的尸体上盖了一层白布,江时站在门口,皱着眉一言不发,甚至在我的尸体出门时,拿帕子捂着口鼻往后撤了一步。
是了,我只是他的替身而已,恰巧,今天是他初恋回国的日子。
我死在了江时去接林星月的路上,或许是他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看见这种吓人的场面,我飘在空中搜索半天,并没有看见他藏在钱包夹层里的那张面孔。
身穿白大褂的人们将白色担架抬出了门,我急急忙忙想要追上去,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挡在了出口,试了好几次皆是如此。
没办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房间里只剩下江时,还有我的灵魂。
我飘在空中,看着江时西装笔挺的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我打包收拾好的行李。
我本来想走的体面些的,带着他送我的所有东西和那张有着一千万的银行卡,在他去往机场的路上悄悄把这个位置腾出来,可现在这些东西都赤裸裸摆在了他的眼前,而我的尸体甚至不知道要送去哪里。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他将那张白手帕随手扔在了我的随身物品上,接起了电话,我在他身后,看见上面备注着一颗小爱心。
【阿月。】他目光柔和,嘴角带了些微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屋子里只是死了只苍蝇。
【出了点事情,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接你,乖。】
他等着对方挂了电话,才按了返回键,又从屏幕里找出来一个号码。
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干净的没有一点瑕疵。
【张秘书,帮我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就现在。】
说完,他拿起黑色大衣,急匆匆套在身上,出了门。
很正常,我甚至有些惊讶他会因为我的死回来一趟,毕竟我只是眉眼有些像林星月的普通人而已。
我遇到江时的时候,正在一家夜店当销售,头发卷成大波浪,裙子也短到了大腿根,每天都在一群人中笑脸相迎。
有一次陪人喝到胃吐血,醒来时周边一片洁白,若不是江时开口说话,我甚至以为自己上天堂了。
他说:【陪我,一个月给你二十万,分手给你一千万,但不能告诉任何人。】
“二十万”,“一千万”,我这种人喝酒喝到死都挣不来的钱,就这么明晃晃的砸在了我的脸上,我不是一身傲骨的贞洁烈女,没有理由拒绝。
我辞了工作,换上了他给我准备的衣服首饰,住进了他的大平层。
在拥有他和林星月甜蜜记忆的地方,当起了金丝雀。
江时是个很奇怪的人,月薪二十万聘请我,只为了让我和他一起吃饭,说话,甚至只是一起坐着,各干各的。
他还会送我一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我其实并不喜欢那些款式,可谁让它贵呢?
所以我只在见他的时候戴着,就像各种各样他喜欢的白裙子一样。
就这样不越雷池半步,我和他竟然在一起三年,但我真的不觉得亏,哪有人能在三年攒下1200多万,我稳赚!
“咔嗒”
门被打开,我看见江时身边的张秘书将我的行礼打包,搬了出去,连着我那张银行卡,都被带出了那扇我出不去的门。
活着的时候舍不得,死了又挥霍不了,我这时候又觉得自己确实亏了。
江时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身边带着林星月,他绅士的替她拿过包包,脱下大衣,甚至蹲下身子将她的高跟鞋换成了软绵绵的新拖鞋。
【阿时!】她惊喜的呼叫。
【这张照片还在啊。】
客厅里放着他们青涩的照片,我每天都会在闲暇时间擦一遍,提醒自己,我只是个替身的事实。
照片上的男女咧嘴笑着,江时的余光小心翼翼看着面前的女孩,眼底溢出的幸福压都压不住,那时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那会你还长得没这么好看呢。】身后的男人目光闪过一丝恍惚,但很快被温和的眼神代替。
【那个时候你就很好看了。】 他说。
我飘在空中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穿过隔断在卧室和客厅的那堵墙,又不甘心的朝门外走去,结果还是被弹了回来。
面前的两人身影逐渐交错,耳鬓厮磨,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两人有些紧张的喘息,都在诉说着彼此的爱意。
我已经死了,可看着面前这对男女激烈热吻的时候,我却能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
直到林星月红着小脸推开面前的高大身影,柔弱无骨的小手扯住了对方的西装交领,欲语还休的眼神引领着他,想要进卧室。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赶忙拖着透明的身子穿过两堵墙躲进了卫生巾里。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江时急匆匆的步子。
他站在镜子面前,喘着粗气俯身用凉水洗了把脸。
【上啊!】我冲镜子里的他喊道。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外面传来关门声,此时的江时却在镜子前发起了呆。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知道江时有多喜欢林星月,他们从青涩的校园恋情走到现在,到目前为止,江时的整个恋情旅程都被林星月占满,他还为林星月种了一整片的栀子花圃,替她挑了三朵,亲手包扎好,寄往了荷兰。
听说是个很美的地方。
我很羡慕林星月,但我也知道自己的位置,而那个我不能踏足的花圃,我也偷偷看过,如果我有那么一片地方,我一定要种玫瑰,大片的火红色,该多好看啊。
我看着面前满眼落寞的江时有些怒气不争,【我只是不想看现场直播而已,又没让你赶人家走。】
他听不见我说话,只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将其点燃,烟雾穿过我的身体缓缓上升,不得不说,就算是这种情况,他也是好看的。
我想起来我现在是魂魄了,可以有不该有的想法,于是闭着眼想要玷污他一下,可我闻到了独属于林星月的栀子花香,连带着烟草味有些不好闻。
所以直到那根烟都燃尽了,我还是没能落下那一吻。
【算了!】
我转过身恨恨飘走,没有再去看身后的江时。
第一次做鬼,发现鬼是睡不着觉的,那么长时间我只能飘来飘去,看着江时洗漱,上床,开始发呆,发呆,发呆……
往日他也会睡不着,我会给他讲故事,夹带私货的讲了很多次《小王子》,像哄小孩子一样,看他闭上眼睛我才能顶着黑眼圈回房间睡觉。
天边有了鱼肚白,他就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亮,我在旁边也睁着眼睛看他到天亮。
我“坐”在飘台上看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
【上次让你搬的那些东西还在吗?】他皱眉,另一只手揉着两侧太阳穴开口,我心里生出一丝警觉。
——他该不会要检查我的东西吧?
2.
张秘书呼哧呼哧把那个大包裹搬进来的时候,江时还顶着鸡窝头,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
他看着我那个廉价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有些疑惑:【我给她的钱呢?】
张秘书愣了愣,我知道他答不上来。毕竟算上上一次搬行李,我这才是第三次见他。
江时好像心情不太好,黑着脸把让张秘书先走了,我飘到他面前的包裹上,有些紧张的看他。
【我都死了,给我留些体面吧?】
他叹了口气,用骨节分明的手打开行李箱拉链。
【喂!!!】
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在体内乱窜,最后冲到了颅顶,玄关的灯也适时亮了一瞬。
我和江时同时愣了一下,朝头顶的灯看去,发现它已经恢复了原来黯淡的样子。
“刺啦——”
收纳盒被打开,掉出一本《小王子》和血缘关系断绝书。
我一边看着他伸手,一边努力尝试让灯再次亮起,却还是没有结果,待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拿着那张断绝书出了门。
我泄了气,瘫倒在地上,仰面看着那盏灯发呆。
一年前,我找上了自家家门,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一开始他们并不同意。
弟弟要上学,买房,买车,娶媳妇,眼看着我吃穿用度都变好了,他们自然不肯放人,直到我拿出了一百万,又当着他们的面清算了我的资产,确认过我确实没什么钱了,这才兴高采烈的一边规划以后的美好生活,一边和我签了字。
又不是什么大事,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验证。
我起身飘向江时的书房,这里也是我不能进的地方,他甚至为此单独配了一把指纹锁来防着我。
江时有时候经常在这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所以看见满屋子林星月的照片时,我并不觉得诧异。
我略过那些各种各样林星月的照片,看着那张书桌上的A4纸,用了无数诡异的姿势,各种吓人的眼神后终于没了耐心。
【艹!!!】
我愤愤的朝桌子挥了一巴掌,指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触觉。
与此同时,开门声伴着一阵轻微的啜泣声进入了房里,我拖着身子朝外看去,发现林星月身上披着西装外套,正蜷缩在江时怀里,双眼哭的红肿。
而江时的身上的衬衫和裤子粘满了泥土,连带着脚下的灰尘都被带进了玄关。
他步履匆匆的将怀里的美娇娘放在沙发上,无视林星月哭红的双眼,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我支着脸在沙发的另一头安慰她:【他有洁癖,不是不爱你,直男就是这样的,你忍忍。】
江时的洁癖很明显,见不得一点灰尘,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还为此闯了不少祸,为此他甚至扬言要扣我工资。
面前的女人欲泣欲诉,却在听到卫生间响起淋浴声时倏地变了眼神,拿起手里的手机找人,转账,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我呆住了,什么情况?这还有白切黑的戏份??
江时裹着宽大浴袍出来,胸前的腹肌还未遮住,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沾了水滴,空气突然带了些氤氲。
林星月放下手机,朝身后看去,脸上升起两抹绯红,低着头,欲语还休的瞄向他。
我麻了……这种情况我只能躲。
【饿不饿,要不要点外卖?】我被这句直男发言拦了下来,看来暂时不用躲了。
江时似乎看不懂林星月的意思,只放低了声音,拿着手机打开了软件。
林星月一愣,淡淡笑了一声,起身朝冰箱走去:【外卖不健康,我来做吧。】
她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的食盒有些疑惑:【有吃的,热一热就好了,干嘛要点外卖呢?】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二十万的月薪照顾一下他的饮食也是应该的。
我看着江时发愣的空当,伏在他耳边。
【不用谢~】
两人围在桌边吃完了一整盒的馄饨,又拿出我做的中式糕点。
林星月不住的朝他讲起两人青涩的学生时代,江时有些兴致缺缺,我却听的兴致盎然。
在听到江时为他折了许多小星星,放在许愿瓶里时,我忍不住睨了正主一眼,那许愿瓶我见过,很有年代感,现在在江时房间的床头柜里。
果不其然,他起身走向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被包装纸保存起来的淡蓝色瓶子。
【是这个吗?】他朝林星月笑道。
【当时你扔进了垃圾桶,被我捡起来了。】
林星月的脸色刹时变得有些苍白,站起身来捏着手里精致的小叉子解释。
【我……我当时不懂,怕影响学习,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
原来是爱而不得啊。
我抱着双臂看着两人,觉得有些狗血。
【没事,反正被我捡起来了】他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起一片创可贴递给了脸色并不好看的林星月。
【你腿上还有伤,贴着吧】
还真是,我蹲下身子看了看,膝盖上有一处划伤,看着不严重。
她走过去,接过手里的创可贴,眼眶发红:【我在这里认识的人只有你了,刚刚被吓到了,才联系的你,如果你觉得我多余,我走就是了。】
说罢便要收拾东西一瘸一拐的出门。
好家伙!她刚刚去冰箱找东西时还很正常,现在说瘸就瘸了,我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招欲拒还迎耍得妙。
我看向江时,想看看他会有什么举动,却未曾料想他啥也没说,只走向餐厅低头进食。林星月拉开门,察觉并未有人拦着,脸色更加难看,沉默片刻,只好恨恨出了门。
【如烟。】他突然开口,让我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因为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你在这里是吗?】
我点头如捣蒜,一边朝他喊:【我在!我在啊!!】
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般,自嘲的笑了笑,重新开口:【我今天去你家了。】
我挠了挠头,有些着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当然知道你去我家了,我都看见了。
【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出去啊?】
我总不能以后每天都被困在这里吧?
他从兜里取出那张断绝书,一页一页翻开,突然,像是为了验证些什么,他将手里的东西猛的揉成一团,扔向了角落。
我心里猛的一沉,手脚突然有些发凉。
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断绝书如今被当成了垃圾扔在那里。
我拖着身子蜷缩在角落,想要努力抚平它,那团纸却只是微微动了动,怎么也铺不开。
【还真在。】他笑了笑,穿过我的魂魄将其捡起来,重新展开。
【不用费力气了,他们找我要了赔偿,我给了二百万。】
为什么?
我已经在努力脱离自己的血缘关系,已经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为什么还要在我死了之后给我添堵?
我生气了,灯光又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一下,转身从桌上拿起纸和笔放在地上。
【试着写一下吧,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他的语气似乎是觉得我在赖着他,我听着更气了。
我也想走好不好?
我尽量保持情绪,试探的拿起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走不了?】
他淡淡开口,眉头也轻微蹙起,似乎有些懊恼。
【你待着吧,我明天找人过来看看。】
说完,他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