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利蒂斯,一座宁静而「幸运」的小镇。这里环境优越,景色优美,农业发达,是许多农民向往的地方。在此安居乐业的人们日复一日地过着安稳的生活,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如此平静的生活也免不了风浪的来袭,一只鸟来到了小镇。
镇民们却说她不是鸟,而是遭人唾弃的「怪物」。
她并不丑陋,而是荒诞的美。乌黑的羽毛凌乱地生在她身上,眼角的一抹鲜艳格外突兀。纽扣般的双眼嵌进羽毛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头上的王冠华丽却笨重,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流光溢彩。
她来到小镇,那年小镇的庄稼被害虫吃了,人们无法填饱肚子。镇民们却将错误归咎于她。
镇民们叫她「怪鸟」。说她的到来亵渎了这块圣土。
镇民们说,若是将她逐出小镇,「幸运」将会再次来临。而镇民们也这样做了。
实际他们从未真正的赶走怪鸟,她一直藏匿在镇子里,只是从没有人发现过罢了。
她白天躲藏在云里,或是森林里。奇特的是,夜深人静时她会化作少女,时而在树上小憩,时而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只有夜晚,这个小镇才真正地、完全地接纳她。
她喜欢被映照在清冷的月色下,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静静地欣赏她的玫瑰花海。清风吹过丛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玫瑰的香气乘着风到达小镇的每个角落,香气氤氲在空气中,空气变得香甜无比。她在想,若是到达人们的梦境里,一定会变得更加甜美吧?那是属于她的一片天地,那是只属于「怪鸟」的一片天地。
过了数年。
镇民们早已不再责怪她。
她依旧藏匿在小镇里,依旧在夜晚与她的玫瑰相伴。
然而在她的夜晚出现了不和谐的存在。每晚的街道都充斥着
女人刺耳的尖叫声,而这尖叫声是由一个男人引起的。
男人是镇民们的下一个对象。传言他的一只手臂上绑着一只类似爪子的器具,由五个极其锋利的刀片做成。他常用这五个刀片剖开妇女的腹部,妇女因失血过多而身亡。他被称为「雾都开膛手」。
他白天潜伏在小镇中,是小镇出名的老实人。他为人正直,没有一个镇民会怀疑他。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到了夜晚,变为冷血无情的开膛手。
听闻,他隐蔽于雾中,在繁华街市的街头寻找孤身一人的妇女,展开杀戮。他喜欢在杀戮前玩一个「游戏」。他让妇女在五张牌里选出一个数字,持续几轮后,如果数字相加恰好是21,那么妇女将不会被杀。如果数字相加不等于21,那么妇女将被杀害。至今没有任何人逃出这个死亡的游戏。
镇里的新闻头条是他。「雾都开膛手夜深人静刺杀三人」的巨大红色字体标题出现在报纸上,接着是无数张通缉。在那上面无一不写着悬赏,只是价格不一。开膛手在远处注视着为钱所动的镇民们,嗤之以鼻。
怪鸟在高空注视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镇民们对小镇展开搜查,一遍又一遍。搜查范围一遍一遍地变小,而真正的开膛手早在第一次就被他们排除。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浓雾弥漫在小镇,整个小镇像被牛奶淹没了。月亮躲在雾里,散出微弱的光芒。怪鸟小姐的玫瑰花海,周围缭绕着层层薄雾,每朵玫瑰都呈现出若隐若现的美感。怪鸟小姐喜欢这样的花海。她在花海中独自一人跳着华尔兹的舞步,孤寂却优雅。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又一位妇女失去了生命。
开膛手瞥见不远处的花海,看到了在花海中翩翩起舞的怪鸟小姐。他对眼角的那一抹鲜艳十分熟悉,认出那是几年前被镇民抓捕的怪鸟。但为何怪鸟能够变成人呢?他好奇,于是向她走去。
开膛手慢慢靠近怪鸟小姐。她察觉开膛手的脚步声,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舞动着。
开膛手说着「这位小姐,我想和你玩个游戏」,缓缓拿出了纸牌。开膛手并不想杀她,此刻的输赢其实并不重要。
她想起镇上的传闻,双手不自觉地发抖。她随机抽取了三张卡牌,正抽中了三张数字7。
她赢了这场游戏,开膛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露出了鲜有的甜美微笑,变成怪鸟飞走了。
开膛手在花海中呆住了。他发现自己竟惊羡于怪鸟小姐的微笑,他决定在白天找到怪鸟。
第二天。
怪鸟独自藏在森林里,远离了吵闹的小镇。
白天的开膛手总是温和又善良的,小镇里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意见。人们对他很友善,对开膛手的憎恨不降反增。而当他被揭露时,镇民们又会怎样对待他呢?思考愈发深刻,不经意间,他走进了怪鸟隐藏的森林中。
开膛手走到一片湖面前。那片湖是清澈的,湖底的金鱼自由自在地游着。走近看,湖面上倒映着开膛手看着人畜无害的脸。
他开始思考深夜里杀人究竟是否正确。他想得出神,忽然一只鸟从树上掉落下来,把堂堂开膛手吓得跌进湖里。
开膛手湿透了全身,缓缓起身后看了看那只摔下来的鸟,原来就是怪鸟。他将她带回家里包扎,并暂时关在一个鸟笼里。
没多久后怪鸟醒来了,她看见开膛手百无聊赖地玩弄他的爪子。
她想逃走,但身旁的开膛手转过身来死死地盯住了她,她不敢随意活动。
开膛手开口了:你知道我是开膛手吧?抽牌的时候抖成那样。
怪鸟的双眼不停地眨着,恐惧蔓延了全身,身体又开始发抖。
开膛手用手轻轻摸了摸怪鸟的头,让她不要害怕。怪鸟不敢相信传闻中的开膛手竟是这样温和。
开膛手问: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怪鸟点点头。
开膛手介绍起他自己。他叫杰克,传闻里的「雾都开膛手」。他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介绍。
开膛手又问:你变成人之后能说话吗?
怪鸟又点点头。
杰克让她变成人后同他说话,然后自顾自地走出他的房间,留下笼子和怪鸟。
怪鸟很奇怪,搞不明白开膛手抓住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名利?是为了金钱?或是一时兴起?人类的情感她总是搞不清楚。她不再去思考人类复杂的心理,渐渐地,她睡着了。
在她眼里,杰克和镇民们大有可能是同类人,同类的见钱眼开的人。她担心被他出卖。
午夜时分再次来临。
在笼子里的怪鸟突然变成少女,她被自己的动静惊醒了。她在笼子里被挤得难受,而开膛手已经带着数字卡牌去街上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她听见了街道上刺耳的尖叫声,耳朵又受到了污染。
怪鸟小姐艰难地把手伸出笼子,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和纸张,潦草地写上了几个字。接着她试着变回怪鸟,结果居然都失败了。她只能维持少女的形态在笼子里待了一个晚上。
第三天凌晨,杰克看见了桌上的纸,把笼子的锁打开了。他看着熟睡的怪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趴在桌上静静地欣赏着怪鸟美丽的羽毛。突然困意像洪水向他袭来,他的眼睛慢慢闭合了。
怪鸟醒来了。她一睁眼,笼罩在她身边的不再是被撕成碎片的刺眼光芒。而午后透过百叶窗,被剪成一缕一缕的金线,均匀地洒在房间的每个角
杰克的脸庞上。窗外人声嘈杂,集市里的叫卖声、郊外儿童的嬉笑声、街道上的谈话声……如往常一般络绎不绝。此刻的小镇吵闹,怪鸟却十分喜欢此般人间烟火。她曾有过一瞬间想要永远地驻留,人们对她的追杀终究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怪鸟将百叶窗扒出一条小缝,趴在缝上观察这个小镇。在她眼里,这个世界是怪诞的,不合理的,而小镇是这个世界最具代表性的体现。她飞出了窗户,再次冲往自由的云端。
云层被夕阳染成了胭脂色,为这一天轻轻拉上了帷幕。怪鸟飞向开膛手的家。
开膛手坐在窗前静候怪鸟到来。她飞进百叶窗,站到了开膛手的食指上。随即又跳下来,变成了少女。开膛手带着她到了街道上。
怪鸟小姐不喜欢街道,一言不发地拖着开膛手去了花海。
两人坐在歪脖子树上,默契十足地不说一句话。怪鸟小姐先开口了:你为什么杀人?
开膛手果断地说:因为恨。
怪鸟小姐很诧异,开膛手开始讲起他痛恨这些妇女的原因。实际上这群妇女都是妓女,出现在风月场所。她们的出现让男人们无暇劳作,这才是小镇不再「幸运」的直接原因。只是恰好怪鸟小姐的到来,成为了这群人罪恶的替罪羊。至今妓女们依旧猖狂,但由于他的杀戮,妓女的数目锐减,小镇的生活才勉强好了一些。
他的母亲也曾是妓女,他说不清对母亲是痛恨还是喜爱。
怪鸟小姐沉默了。她终于识破了镇民的面目。她却因为被镇民当作替罪羊而留下不甘的泪水,拳头紧紧攥着裙摆,眉头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开膛手不再说话,拍了拍怪鸟小姐的后背。他们两个就这样,互相沉默不语地在歪脖子树坐了一个晚上。
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