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低云淡,晚霞染红流云,天边几只飞鸟一时间飞入青黑密林。
后山,一汪深潭之中,南焕枝猫着腰,躲在一个足以遮蔽她整个身子的巨石之后。
南焕枝的眼眸在周遭环境巡视一番,才敢稍稍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的外衫。
金陵南氏虽然是江南望族,这俗世之中能卖金陵南氏几分面子,有来有往,结成一份人情世故,众人也很是乐意。
只是假冒男子身份到书院读书一事并不是小事,这件事如果三年之间一直没有被发现,则相安无事,皆大欢喜;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对金陵南氏大加抨击,无疑也会在圣上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之后莫说制造局的事情,连南氏家族的男丁仕途也岌岌可危。
所以南焕枝很是小心忐忑。
她抬起手将手指浸入深潭之中,小心翼翼地舀起一捧水拍到自己的肚脐眼上。
南焕枝倒是不怎么了冷,有点温水的感觉。
南焕枝看着这氤氲着热气的潭水,很是好奇。
再说尼山书院,马文才宿舍。
马文才正襟危坐在条案后边,捧着一本孙子兵法。马统捧着一盒点心和饭菜走了进来。
马统公子,下学了,先用膳吧
马文才睨了马统一眼,居高临下道
马文才那个人呢?
马统在餐桌上放下食材,满脸疑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马统公子说的是南焕枝那小子?
马统作为马文才的书童,自然也占了马文才的光。马文才替书院其余还未交束脩的学子交上了束脩,其余学子感念在心,所以对马文才又敬又怕,他们的书童对马统也客气几分。所以马统渐渐拿乔起来。
马文才没说话,双眸中闪着寒光扫了马统一眼。
马统吓得一哆嗦
马统我刚刚看到人往后山跑了。
马文才眉峰一挑
马文才他去后山干什么?梁山伯跟着去了?
马统抬眼看了马文才一眼,谨慎回答
马统我刚刚是看到他一个人往后山走了,没人跟着。
马文才将手里的书卷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在另一只手掌掌心,站起身,徐徐踱步
马文才一个人去后山干什么?
马统弓着腰靠近马文才,贴到马文才的脚边
马统公子,要想知道,我们也跟着去不就好了
马文才看了马统一眼,露出一脸意味不明的笑 马统看着这样的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后山。
南焕枝正享受地依靠在深潭一旁的巨石上,那里天然形成一个台阶状,她可以坐在那里 潭水刚刚没过她的嘴唇。
马文才带着马统满满靠近后山,正愁找不到人的时候,突然在竹林背后听到一阵隐隐的笑声。
马统看着远处深深的竹林,里头不见天光,看着很是瘆人,他神色难看
马统公子,咱回吧,这能有什么好看的
马文才冷着眼,睨了他一下
马文才没用的东西。
说完,一甩衣袍,就往那竹林深处靠近,马统则留在竹林外,一脸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走过那不见天光的十里竹林,突然豁然开朗,天光乍漏。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马文才看着占满泥泞的靴子,紧紧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只见水雾氤氲的深潭上漂浮着一颗头颅,马文才遥遥一望,心下一紧,忙多到巨石之后,稳了稳心神才敢,露出半张脸继续往外望。嘴里喃喃
马文才尼山书院后面居然出人命了!南焕枝那小子是不是跑到后山来抛尸啊?!
马文才光是想,在看着水面上那颗浮起来的头颅,心中一阵恶寒。
马文才要让我抓到,我非得打死南焕枝那小子不可!满口仁义道德,如今却干着这样泯灭人性的事!
正在马文才思绪发散,发誓要把南焕枝碎尸万段的时候,湖面传来“噗通”的一声,马文才吓得脚下一滑。
他握紧拳头,深吸几口气,往外一望
那颗头颅居然浮出水面长到人的头上,马文才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人披散着长发,身子窈窕,远远看着就知道是女孩子的身子马文才面上一热,正要转过身子的时候,那水中的女子却突然转身
马文才登时双目圆瞠,眼中满是惊诧
马文才南焕枝!
南焕枝站起身,往岸上走来,此时仅仅穿着一身蓝色的外衫,里面套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水从她的脖颈一路流到脚,那一身蓝色的薄衫将落未落,将她整个人衬得迷迷蒙蒙,宛若梦中的仙子,那一双光洁的脚围桌鞋袜,就这样踩在黑色的石板上,黑白相撞,更显得那抹白宛如月华,失了真。
马文才来不及看第二眼,忙将手重重压在自己的心口,四周寂静,他是在害怕有人听到他的心跳声。
还没等南焕枝反应过来,马文才就迅速起身,飞跑离去。
竹林外,马统在那儿焦急地等着,马文才低着头从里头冲出来,一下子撞在了左右徘徊的马统身上,一下子将马统撞翻在地。
马统也不恼,反而坐在地上,绽开讨好的笑脸
马统公子,你的武艺又精进了。
马文才心下宛如有烈火在烹,他想快点离开这里,瞪了马统一眼
马文才起来!马上离开这。
马统并不知道马文才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却还是麻溜的拍拍身上的尘土,跟着马文才走了,额...不,应该是跑了,落荒而逃。
晚间。
南焕枝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宿舍,推门而入之间马文才坐在条案后面看书,她懒得打招呼,于是直接忽略了马文才怪异的神色,往储物柜里拿了几件新衣服,又拿出一方帕子,往更衣室里走。
这更衣室其实是南焕枝拿宿舍里的一个屏风绕着墙根搭起来的,透光性其实挺强的。
此时屋中灯火如豆,昏黄的光撒到那一面薄薄的屏风上,将南焕枝的身形勾勒出来。
起初南焕枝换衣裳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头换的,马文才也从不留心。
可是自从从后山回来,马文才的眼睛就不自绝的往那屏风上瞟。
突然,马文才的眸光一惊,南焕枝将缠在胸部的那一圈锦绸拆下来 ,胸前的汹涌微微晃动,马文才吓得一下子错开了目光,又重新将目光落到那本《孙子兵法》上。
可是那黑黢黢的蝇头小楷,在他的眼中逐渐出现重影,满满浮现出来的是风中女子玲珑的身形,是那双白玉似的脚,马文才一下子“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将书狠狠地扔在书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快不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