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
周毅和两个男人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桌面摆满了烤肉和啤酒瓶。
周毅满脸通红，拿起面前的酒狠灌了一口，把酒瓶扔到地板上，周围人被吓了一跳。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街上没什么行人，只剩这家大排档还算热闹，除了他们，里面还有两桌人，老板坐在收银台后玩手机，时不时笑两声。
周毅的手机屏保亮起，上面是新闻推送，屏保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他醉得不轻，平常流连花丛的自持完全不见。看见女人在手机里笑的明媚的脸，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大排档的音响正放着歌：
/为什么爱过的人都装作没爱过/
/就彼此放过 就沉默不说/
/傻子也有傻子的方式/
/聪明人也会做蠢事/
周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坐在他旁边的池睿畅没怎么喝酒，只是拿着手机，魔怔般一遍一遍播放着女孩清甜嗓音发给他的语音：
“睿畅，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睿畅，今天是情人节！”
“睿畅，明天是我生日，你不对我说生日快乐吗？”
“睿畅……”
手机上还有女孩发的最后一条语音，池睿畅怔怔的，按下播放键。
这句话好像掺了冰渣：“池睿畅，明天我就结婚了，我再也不需要你了，我们各自安好吧。”
男人突然往后一仰，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小声呜咽着，很狼狈。
程时看看表，再看看面前两个因为失恋哭的稀里哗啦的男人，说：“沅芙结婚了，郑芷死了，你们两个现在哭有什么用？”
周毅愣了一下，想到郑芷死前给他打的电话：
“周毅，还记得温恬吗？”
周毅这时正在商场帮郑芷挑选婚纱，勾着唇角，女人说完这句话，周毅的脸色不太自然。
温恬，他的第八任女友。
两个人刚在一起时，感情很好，后来周毅腻烦了，温恬还是契而不舍，周毅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温恬哭着走了。
有一次温恬给周毅打电话，说：“周毅，我还是好想你……”
“烦不烦啊你？有多远滚多远！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样子？我没空理你，挂了。”
温恬和周毅在一起的时候，她父母因为破产，跳楼了，温恬只能独自还债，把周毅当作支撑。
支撑离开了，温恬在那天晚上也跳楼了，和父母一样。
周毅有些艰难的开口：“怎么了？你来商场找我，我们再过一个月就结婚了，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婚纱。”
“不用了，别转移话题。”郑芷说，“我喜欢的，一直是温恬。”
周毅真的不知所措了：“宝宝，别和我开玩笑了，乖，过来找我，我给你发定……”
“听不懂吗？你知道温恬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吗？她把你当作唯一的支持，你呢？我看着她我有多难受你知道吗？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温恬了，她是多温柔的一个人，她本不该这么凋零的。”
周毅的承受能力还没有好到可以马上消化自己爱的未婚妻爱自己的前女友这件事上。
是，他对不起温恬，他愧疚，可他好不容易收了心，把真心给郑芷一个人，回头来，全是她编织的网，现在缓慢收紧，将他勒的无法呼吸。
“周毅，我恨你，温恬恨你，你的所有前女友，都恨你。”
郑芷突然给他打来视频通话，周毅坐在商场的沙发上，接通电话，和往常不同，这次出现在他手机屏幕里的，不是郑芷温和的笑脸，而是一片海。
“阿芷，你现在在哪？”
郑芷没回答他，给他看自己手上的订婚戒：“周毅，该死的是你！”
她摘下戒指，毫不犹豫的扔进海里。
海面泛起小小的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郑芷问他：“你爱我吗？”
周毅慌了：“你别做傻事！”
“说话，你爱不爱我？”
“我爱。”周毅声音里全是慌张：“你别离海那么近！”
郑芷慢慢往海的深处走去，海水已经漫过她的腰。
周毅冲出商场：“你在哪！”
郑芷慢慢说：“你会不会，永远记着我？会不会彻夜难眠，痛苦万分？”
“我会！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想要生两个小孩？记不记得你想去马来西亚旅游，记不…”
“那些话都是我说来骗你的。只要你忘不了我，永远痛苦的记着我，你就能稍微体会到，温恬当初承受的万分之一。”郑芷轻飘飘的说：“周毅，你记着，我今天死了，也是因为你。”
手机掉入海水中，拍到郑芷往海底沉的画面，随后进水太多，坏了，视频通话结束。
*
周毅无力的看眼前的程时，笑着说：“她赢了，我忘不了她。”
程时冷淡的看着他：“自作自受。”
池睿畅突然站起身：“我要去见她。”
程时拉着他坐下：“别发疯了，现在凌晨三点，人家把你当神经病赶出来。”
“沅芙结婚一年了，我还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呢。”池睿畅很坚持。
程时往他身后瞟了一眼，说：“人过的好不好关你屁事啊，肯定比跟你在一起过得好。你明明喜欢她又不跟她坦白你遗传病只剩…两年可以活，从她的角度看，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现在去纠缠她算什么？”
池睿畅不说话了。
后面有一男一女路过，听到程时的话，女人忽然转过身走过来。
池睿畅听到动静回头看，瞳孔猛地一缩。
“沅芙？你都……”听到了？
沅芙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没绷住，弯下身抱着池睿畅哭：“你有病啊！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年没联系，沅芙的性子还是热烈又直爽，没有被婚姻压垮，真好。池睿畅刚想摸摸她的头，又想起来：“后面那个男人是你……丈夫？”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侧身对着他们，手上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正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面容冷清，和池睿畅有些单纯可爱的五官差异很大。
“原来你喜欢他这样的……比起来我很幼稚吧？”
“什么呀，”沅芙气笑了，“他是我亲哥。我没结婚，骗你的。我当时想，连我结婚你也不来，你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我。”
池睿畅慌忙解释：“我没有…”
沅芙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你只剩两年时间了？”
池睿畅点头：“我不想耽误你。”
“总能治好的，我哥可是医生。”沅芙摸着他的脸，像安慰小朋友：“我们复合吧。”
池睿畅有些犹豫，但是还是选择跟着心走：“嗯。”
周毅盯着手机里面他和郑芷的照片看，不说话。
程时说：“你喜欢郑芷，郑芷喜欢温恬，温恬喜欢你，扯平了。”
“去他妈的扯平。”周毅点燃一根烟，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我欠她们的，我欠她们的。”
程时不说话了。
非心所想，悲之开端。很早的时候，温恬曾经跟他说过这句话：“周毅，我们要过的好好的，你答应我。我们要坦白的说出自己心里所真正需要的东西。但凡我们任何一个人习惯了欺瞒，非心即悲。”
谁做到了？温恬，郑芷，还是他自己？
非心即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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