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懂礼节知进退的好弟子,第二天天刚亮,格瑞就动身去了安迷修的居所。他没有法器傍身,更不曾修炼过仙术,所以只能徒步前往。
好在两座山峰之间相隔不远,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就顺利抵达了。
安迷修一早就在凛月峰上候着了,看清来人,他笑着迎了上去,“你就是格瑞?”
“嗯。”格瑞应了一声,态度十分谦逊。
“在下安迷修,专职培养弟子,你今后便跟着我修行吧,遇上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你的师兄师姐请教,我相信他们都很愿意帮助你。”
短暂的沉默过后,格瑞张开嘴,“哦…”
听到这声不情不愿的回答,安迷修会心一笑,“果真如嘉德罗斯所言的那般,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孩子。”
此话一出,格瑞的注意力瞬间回笼,他有些急切的问道,“师父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呀。”安迷修卖了个关子,随即开口道,“他还说你很懂事。”
“懂事有什么用。”格瑞并没有半分被夸奖的喜悦,表情反而更幽怨了,“他不还是不要我。”
这别扭的语气…安迷修轻笑。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格瑞如此冷漠的外表下,竟也会有这般鲜活的一面,看来他不能强人所难,硬要将格瑞留在身边了。
思虑至此,安迷修微微俯身,握住了格瑞的手,“不过格瑞,要不要师从我门下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心意。”
“我自己的心意?”
“嗯,唯有遵从本心,方能修成正果。”
“那我还是想跟着嘉德罗斯师父。”
虽说当着安迷修的面儿,格瑞有几分底气不足,但他还是坚定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诚然,嘉德罗斯有点凶,有点不好相处,与温柔的安迷修相比,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但到底是他经历浩劫后遇上的第一人,这份恩情无法忘怀。
是福还是祸,都得亲自试试才能知晓。
“很抱歉安迷修护教。”
“无妨。”安迷修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安慰道,“我能感觉到,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这件事我自会同嘉德罗斯说明。”
“多谢护教。”
“不过今日你还是先留下吧,嘉德罗斯有要务缠身,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嗯!”
安顿好格瑞以后,安迷修便开始了今日的修行教学,因为格瑞并不打算师从于他,所以他也就没有重头再教一遍的义务。
跟着学了点儿,格瑞才发现,自己连基础都没打牢,更何况是更进一步的施法。也罢,还是回去请教嘉德罗斯吧,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心里想到。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辞别一众弟子后,安迷修领着格瑞回到了傲阳峰。彼时,嘉德罗斯还未归来。二人又闲聊了半刻有余,方才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果然是刚处理完门派琐事的嘉德罗斯。
此情此景,让嘉德罗斯凭空生出种孩子闯祸,仙长告状的心虚感,他快步上前,抓住安迷修的袖筒,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格瑞表现的不好吗?”
“很好。”
“那你怎么又把他送回来了!”
“这孩子铁了心要跟你,我总不能强迫他吧,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嘉德罗斯不悦的啧了啧嘴,顺势推出一掌,直攻安迷修面门。
安迷修后退半步,侧身闪过,顺手抓住他的手腕,巧妙化解了他的招式,“嘉德罗斯,收起你那点儿小性子,好得现在也是做师父的人了。”
“嘁。”
“若非格瑞只愿跟你,我倒真想收他为徒,这孩子天资聪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安迷修感叹一声,而后用更为严厉的语气对嘉德罗斯说道,“你一定要悉心教授,切不可意气用事。”
“你在教我做事?”
“如果你能听进去。”
……
“也罢,人各有命,我收他便是。”
视线交锋中,嘉德罗斯自觉败下阵来。
安迷修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常人能企及的,况且有一点他说的不假,格瑞确实是他带回来的,他理应承担责任。
“那样再好不过。”安迷修松了口气,“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送。”
“……”
安迷修离开以后,嘉德罗斯深吸两口气,缓缓移步到格瑞面前,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师父架子。
“格瑞,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是,师父。”
“其他人暂且不提,作为我的弟子,你绝不可以输给任何人。”
“弟子明白。”
“倘若输了…”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有胆识!”嘉德罗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今天就到这里,早些休息。”
“是,师父。”
格瑞听话应下,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虽然嘉德罗斯嘴上让他离开傲阳峰,实际上,却还保留着他的房间。此刻,他大抵明白了点儿嘉德罗斯的性情,比如说刀子嘴,豆腐心。
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格瑞发现嘉德罗斯已然不见踪影,想必又是去忙其他事情了。
还没顾得上伤感,他的目光就被一旁桌上摆放的书卷吸引住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本修仙秘籍。
格瑞有些惊喜,他没想到嘉德罗斯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惦记他。
翻开书页,格瑞准备先自学一遍,结果上面天文似的字眼让他一阵眩晕。这些术法…纷繁复杂,实在不是常人看的。
照葫芦画瓢瞎比划了半天,还是无法凝聚仙气,格瑞有些沮丧。虽说他能看懂功法上画的动作,但与之相对应的文字却不是很明白。
他是少年老成不假,但终归还是个孩子,阅历只有短短七年,即便识字,却也不可能识的太多,拼拼凑凑读个大概已属不易。
白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悟出门道,格瑞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昨天还说了自己永远不可能输给旁人的大话,今天就胎死腹中,还真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早知道多少在安迷修护教那儿讨教点儿了。
没办法,他只得跟自己怄气,逼着自己尽可能学会,结果一直熬到半下午,还是没什么进展,反倒是肚子,已经自顾自的叫了半天。格瑞更加沮丧了,他知道上仙们可以通过仙术让自己没有口舌之欲,不吃不喝也能活着,可对于他这种初出茅庐毫无根基的新人而言,无疑困难重重。
更不幸的是,身为首座弟子,祖玛平时除了跟嘉德罗斯碰面,其他时间很少出现在傲阳峰。这就导致格瑞根本没有任何食物来源。
又累又饿,格瑞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成仙之前,应该会先一步投胎的想法。
好不容易等到嘉德罗斯回来,格瑞已经饿的两眼发昏,四肢乏力,他努力打起精神迎上去,不让嘉德罗斯发现自己失态。
“师父,您回来了。”
“嗯。”嘉德罗斯扫了他两眼,“看到我给你留的书了吗?”
“看到了。”
“如何?”
沉默片刻,格瑞开口道,“师父,对不起,弟子暂时…”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没看懂。”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比起被嘉德罗斯训斥丢面子,他更不愿意说谎。
结果,嘉德罗斯只是挑了挑眉,“哦?你看不懂吗?”见格瑞一副懊恼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无需紧张,我也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
可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人啊,格瑞心中难免辩驳,但面儿上还是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
“不过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没能将你的能力计算在内,这样,我来演示一遍,你仔细看着。”嘉德罗斯举起手,收放自如的运用起了书本里记述的功法,还顺道将书本里的文字全部改成了线条标注,每条线都有着固定走向,比满是文字看起来好懂多了。
格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聪明如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门路。
见状,嘉德罗斯收回手上的力道,“怎样,格瑞,你懂了吗?”
“懂了师父。”
“很好。”听了这句话,嘉德罗斯欣慰的点了点头,当即将秘籍扔到一旁,下一秒,他凭空变出个包裹,“喏,路过人间的时候顺手买的,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师父。”格瑞有些感动,他没想到嘉德罗斯竟如此细心。
他满心欢喜的接过,然后就看到嘉德罗斯面不改色的将手伸进了袋里,顺走了好几块儿糕饼。“我尝尝,据说这家店的手艺特别好。”
……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格瑞的嘴角微微颤动。他和嘉德罗斯并排坐在回廊上,将食物摆在二人之间,你一块儿我一块儿的分完了。
格瑞全程不紧不慢,吃相斯文儒雅,虽然经历过劫难,但到底教养还在。只不过…嘉德罗斯就不一样了,他素来豪迈,嘴角还留下了糕饼碎屑,完全没有师父的样子。
见状,格瑞伸出手,替他抹掉了。
嘉德罗斯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躲开,明明格瑞抬手的那一瞬间,他就有了预感。其实,他很抗拒与人接触,但格瑞好像是个特例。
兴许是因为格瑞是他看中的人,所以难免亲近些。
格瑞性子沉稳冷淡,甚至连体温都低于常人,他的指腹抚过嘴角的时候,带来一阵冷意,好似触电一般,嘉德罗斯一向淡然如水的心难得生出几分波动,看着格瑞那张端正的小脸,他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你这可是以下犯上哦。”
“是师父您吃东西太不拘小节了。”
“你还敢顶嘴!”
“弟子不敢,实话实说罢了。”
“……”
这小子,嘴皮子真够厉害的,虽然说的少,但句句都很扎心,嘉德罗斯被反将一军,但他并没有生气,反倒有点儿开心。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敢这般同他说话了,想来还有些怀念。
吃饱喝足后,他又盯着格瑞练习一会儿,方才回到殿内。
他相信格瑞,即便无人盯梢,也不会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