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雨下得密密斜斜,缠缠绵绵。整个a市都像是被这春雨和春风浸染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一点冬天萧瑟的影子。
此时临近黄昏,街边没多少行人,仅有的几位行人也是步履匆匆的过客。只有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从街这头到那头,轻松惬意,好不自在。
少女一边心不在焉地在手机上编辑着文字,似是在斟酌用词,一边又用一只纤细小巧的脚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少女一抬眼,猛然发觉夜幕已然降临,于是鼓足了劲往家跑去。
少女暗道要完,于是用力狂奔。等到她进了一个环境干净的居民区才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
这时少女的手机铃声恰好想起,她忙不迭地接了电话。
电话中喂?
电话中茶茶嘛?
听见电话那头的女声,佟茶应声道
陈桐茶(佟茶)嗯,妈妈,我在呢。
陈桐茶(佟茶)马上就到家啦!
电话中乖乖,你会来后我和你廉叔叔跟你商量件事。
陈桐茶(佟茶)什么事啊?
听着那头魏欣严肃的语气,佟茶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桐茶(佟茶)我马上就到了,妈妈你和……廉叔叔等我一下。
说罢,佟茶匆匆挂断电话,加快脚步跑回家。
佟茶从出生到现在,魏女士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的时候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她初升高时择校问题。第二次是她初一上期早恋被抓,罚写检讨。第三次就是今天。
佟茶心中疑惑,想着最近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为什么魏女士那么严肃叫她回去呢?
佟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果断放弃,进了电梯。
等待电梯上升的途中,天不怕地不怕的佟小姐有些忐忑,心中的猜测也越来越离谱,连魏欣女士终于发现自己吃的多不好养准备撒手不管都想到了。
是的,因为魏欣只是佟茶的养母。
魏欣女士年轻时狂放不羁,跟家里人闹翻后火速闪婚。果不其然遇到了世界难得一见的顶级渣男加家暴男。渣男骗身骗心还骗钱,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那个姓佟的男人他家暴。而佟茶是被魏女士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收养的。
家暴这种事,一些人家的父母都是劝和不劝分,何况魏女士已经和家里人彻底闹翻,现在连家里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那个人渣了解魏女士家里的情况后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他买了一处偏远且人烟稀少的郊外别墅,美名其曰“便宜宽敞”。但魏女士住进去后才发现那个人渣家暴,他每天上班就把魏欣像狗一样拴在卧室里。上班之前打一顿,下班之后打一顿,心情好了虐待一下,心情不好就往死里揍。
魏女士没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前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她很快就患上了抑郁症。
魏女士也不是没试着逃跑过,但这里是郊外,人见不到一个就算了。她没钱没手机,这鬼地方信号还不稳定。每次跑出去不到天黑就会被抓回来,抓回来后是无休止的折磨。
魏女士浑浑噩噩地这么过来整整半年,直到佟茶出现。
佟茶是在那年秋天在别墅附近被那个人渣捡到的。幸运的是,没被那个变态当场杀死,而是带了回来被当做“宠物的玩具”让魏女士照顾。但不幸的是,她在这栋别墅里暗无天日地过了八年。
这八年里佟茶过的是怎样黑暗的日子只有魏女士和自己知道。
佟茶的到来让魏女士有了一丝盼头,她好歹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受到那种折磨,于是她开始计划着逃离。
她谋划等待了整整八年,终于等来了一个逃走的机会。人渣见魏女士听话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其他心思,他再多疑的心也会有放松的时候。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白天,魏女士带着八岁的佟茶逃到了另一个城市,并向当地警方提交相关证据报了案。
证据确凿,魏女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有几乎残废的右腿成功让人渣判了死刑。相依为命的俩母子终于能重见天日。
魏女士的心理医生就是廉江笛,她的抑郁症被治好后俩人开始谈起了恋爱。廉先生甚至因此辞了职换了份工作,从此再也不做心理医生。
至于魏女士的父母在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渣整整虐待了八年后都哭得不能自已。说是断绝了关系,但世界上的父母哪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呢?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们看见魏欣身上的伤的那一刻都心疼得无法言喻。
魏女士在经过那个人渣的磨砺后也变得成熟起来,不再小孩子气,而是做好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她是真把这个跟自己朝夕相伴又受尽苦难的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不准备再和廉先生要孩子。
当然这些佟茶都不知道。那八年里她当然也没少挨打。作为“宠物的玩具”,她更加不被在意生死。因为她是被捡回来的,甚至没上过户口,死了也没关系,可以直接曝尸荒野。对比起魏女士死后的一堆麻烦事,当然是佟茶更适合当出气筒。有好几次她差点死在那栋别墅了,要不是魏女士拼死相护,她早就消失在人世间了。
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接触过太多的黑暗面,佟茶小小年纪就比别人懂得多。她小时候其实十分木讷,但是她会伪装自己,让她和别的小朋友看起来一样。
别的小朋友哭,她也哭;别人笑,她也笑;别人什么表情,她就什么表情。
她八岁之前没上过学,魏女士只有精力教她几个简单日常的字。她从一年级开始学,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学到了三年级的内容,这种天赋无不让人惊叹。
校长知道她的真实年龄,爽快的让她跳了级。
佟茶四年级跳一级,初中又跳一级,现在刚好是高一新生。这种学习能力当得上天才两个字。
也许是因为学习这方面对她没什么挑战性。佟茶喜欢一些刺激的运动,甚至如果不是魏女士拦着,她可能会去专门学习极限运动。佟茶喜欢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喜欢濒临死亡的绝望。
佟茶早就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大家眼里的“正常人”。但她一定得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她没有退路。
佟茶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从小到大,甚至魏女士都没发现自己女儿的“异样”。她对自己滴水不漏的演技非常有信心。
电梯发出“叮咚”一声,佟茶终于缓缓回过神来,走出了电梯。
陈桐茶(佟茶)妈!我回来了。
魏欣茶茶?
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的魏欣从玄关旁的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
魏欣晚饭马上就好了,茶茶你去餐厅坐会吧。
魏欣不慌不忙地又进了厨房,继续做饭。
陈桐茶(佟茶)妈,要不你还是先说什么事吧?
陈桐茶(佟茶)你这样我有点慌啊!
佟茶在一旁插科打诨,嬉皮笑脸道。
魏欣乖乖,还是等会儿说吧……
魏欣犹犹豫豫地婉言拒绝了,只是沉默着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见魏欣不说话,佟茶反而很是着急,半哄半骗地将人弄出了厨房。
陈桐茶(佟茶)妈~
佟茶撒娇道。
魏欣……好吧。
魏欣茶茶,我接下来说的事很重要,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说罢,魏欣深吸一口气道
魏欣你也知道你不是妈妈亲生的……
陈桐茶(佟茶)!妈……你是准备不要我了吗?
陈桐茶(佟茶)(震惊可怜的看着魏欣)
魏欣不是的,乖乖。
魏欣叹了口气
魏欣是你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他们想要回你的抚养权。
陈桐茶(佟茶)……
陈桐茶(佟茶)他们凭什么?
陈桐茶(佟茶)抛弃了我这么久,只是一句想我回去我就得走?
陈桐茶(佟茶)我看他们是疯了。
陈桐茶(佟茶)我绝对不会跟他们走的。
佟茶坚定地看着魏欣,不肯屈服。她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
魏欣乖乖,他们家很有钱,能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给你。你想去的R大S校区我和你廉叔叔不可能负担不起。但你选择了去法国留学,我们的资源并不能为你提供更好的环境。可你的亲生父母可以为你安排好在那边的一切,可以让你在法国考研读博。
魏欣妈妈知道你想去巴黎文理大学考研读博。
魏欣你就当……多了一对父母好吗?
魏欣你还是可以叫我妈妈,可以回来住,可以向我撒娇。你是我永远的女儿,乖乖。
佟茶的泪水夺眶而出,抱着魏欣哭了起来。
魏欣乖乖……不哭啦……明天我带你去见他们……别怕,妈妈帮你看过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家有你想养的缅因猫和萨摩耶……还有……还有一个姐姐……
佟茶在魏欣轻柔的慢哄中睡去,迷迷糊糊听见自己有个姐姐,忍不住开始憧憬起来……
佟茶自小就想有个姐姐。在那栋黑暗的别墅里只有一台清晰度不高的小电视,这是母女俩唯一的可使用的电子产品。看电视是小佟茶最憧憬的事,可惜不能看多久就会被强制关闭,因为渣男不许,被发现了还会被毒打。
小佟茶在电视里看过一个动画片,里面的仙子姐姐为了保护妹妹和坏人战斗,打败了敌人将妹妹接回了天上。小佟茶是多么希望有个姐姐来接自己回天上,不用被打骂,不用被使唤。
猫和狗都是佟茶长大狗想养的,但只有“姐姐”,是她从小到大都向往的。
魏欣对猫狗的毛过敏,准确来说,是对动物的毛都过敏,冬天都只敢穿棉服。所以佟茶喜欢,但从来没养过。
俯首是秋,仰首是春,渣男对母女俩的伤害没怎么消散,像玻璃碎片一样穿插在她们的生活中。但是渐渐地,被家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