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

那是2026年入夏，认识了四年的人，逐渐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苏杳知道他的研究有很多不便透露的东西，所以也不去过问

那天，陈京约她去看海上的一场烟花

云海市逐渐繁华，自然景观的保护，人文景观增多，媒体新闻的宣传，学术科研的深入，吸引了不少人

那场烟花很美，是苏杳上一个2026年未曾关注过的，可是就是那场烟花，让苏杳看着一个人，在她身边倒下苏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抢救室外面的时间的，她只知道，医生递出确诊单 胃癌晚期

白纸黑字，每个字她都能读懂，可是她不愿相信，不是就诊了吗？初期的时候就应该能被治愈，怎么就…晚期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明明平时看着那么健康的人，怎么说垮就垮了

出神之际，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透过呼吸面罩，启唇想说些什么，苏杏赶忙俯下身

"抱歉。。。没有看完烟花"

泪水忽然不受控制的涌出，视线已经模糊，苏杳拼命摇头，不知道说什么，余留下的，只有无数句的对不起，她明明是……可以救他的

可她没上心，不是吗？

是了，为什么不咬死了陪他去医院，盯着他吃药，看着他治疗呢？心怎么就那么大！

"苏杳。。。”

"能帮我把书包……递过来吗？”

"你要做什么？"

苏杳控制着眼泪，看着他

"我的…电脑里有一份……加密文件..需要解密"

苏杳不肯，他现在的身体状态，绝对不能再继续工作陈京看出她的意思，透过呼吸面罩，勉强笑了笑："乖…帮我拿过来……不然我就起来…叫别人了"

"你别动，我去拿"

"苏杳…谢谢”

凌晨4点40分，心率仪忽然发生剧烈的波动，床上的人辗转不定，苏香赶忙按响呼叫铃，医生们蜂拥而至，紧急抢救

凌晨4点50分，陈京呼吸停止，没有生命体征

苏杳在墙角滑落，泪水已经流干，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手机从兜里滑落出来，屏幕亮起，2026年6月8日意识逐渐混沌，昏迷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医生的呼叫，也听到了，那似乎在哪里听到的，鲸的呜鸣

时钟滴答作响，苏查渐渐睁开眼睛，她的头很疼，意识混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忽然，风铃声响起

"您好，请问开门了吗？”

这个声音…苏杳把目光投向门口，忽然就定在了那里，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大脑，慌缪、未知、开心、痛苦，有关这人的一切，泪水忽然涌了出来，她拿出手机按亮

2022年6月8日

她不稳的站起身，擦了擦泪水，走向眼前人"您好，请问您想喝什么？”

"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好”

依旧是键盘轻快的敲击，苏查走的男人身旁"今天会员日，送一份甜品"

男人抬头，礼貌道谢

苏杳看着他，忽然很想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境

"你觉得咖啡味道还需要改进什么吗？”

那人打字的手微顿，将目光投向桌上的咖啡，灭了电脑屏幕，摘下平光眼镜，品了一口道："味道很好，虽然不知道符不符合大众的口味，但我很喜欢"

熟悉的话语，苏杳忽然又想哭："真的么？"

她咬了咬唇，忍了抽噎的声音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程序员？”

"不是，我是一名研究员"

"嗯，是研究员啊"

原来还能再一次听到你说这些

似乎是开启了话头，男人问道："你喜欢云海市吗？”

"嗯，喜欢，因为云海市有大海，有很多我的回忆”

"我也很喜欢，特别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大海，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喜欢

海里的鲸鱼，喜欢到可以用生命去交换

日复一日，苏杳在等，等那天，等那个能改变命运的一天熟悉的皱眉，熟悉的动作，苏查问出了忍了两个季度的话"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是最近凉了，胃有时候会疼一下"

"我陪你去检查，现在、立刻、马上"

苏杳拉起他的衣袖，在那人微诧的目光下，出了咖啡馆"苏杳，你等一下，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的，还是因为后悔上一次没做出的事情，亦或是回想起他心脏停止的画面，苏杳忽然就哭了，嚎陶大哭

“你别哭，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能同我说说吗？”陈京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也有些束手无策

“去医院”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陈京神色微变，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色

"不是，是给你检查"

陈京微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我不用的，没关系的，就是偶尔疼一下，可能是因为换季，真的没关系"

苏杳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拦了出租车，推着陈京就上了车，挂号，就诊，一气呵成

陈京也只好作罢，好脾气的陪看她

但当医生将诊断结果递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原来真的有问题

"还好发现的早，只是初期，先吃一段时间的药，两周之后复查，如果还在持续恶化，需要入院进行下一步治疗"陈京平静的结果单子，取了药，和苏杳出了医院

看着还缓不过来的苏杳，陈京驻足，笑了笑，摸了摸她的

头，温声道："放心了？”

“没有”

“那让你监督我吃药？”

“嗯”

"噗，你真的是…哎"陈京好笑："病的是我，该吃药的也是我，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你不要说的那么轻松！"苏杳微怒："胃癌初期不是儿戏，以后我督促你吃药，三餐作息也要规律，还有…”

“苏杳”

“怎么了？”

见陈京忽然正色，苏杳也止住了话

"你有你的生活，我不过是你咖啡馆的一个客人，你不必管我"

"我们起码是。。朋友。。对吗？"苏杳停顿了一下，在朋友上似乎有些迟疑

陈京也是一愣，他似乎也从来没想过彼此的关系，他们的相处太过自然，仿佛天生就没有隔阅一样，仿佛从前在哪里认识过

"是朋友"陈京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照料"

只是一个开始，那天之后，苏杳渐渐熟悉了去研究院的路，而陈京的同事，也打趣他怎么突然多出个送饭的小姑娘，是不是女朋友之类的，陈京没做反驳

没有反驳，就是默认，陈京有女朋友的消息忽然就传遍了整个研究院，毕竟长得好，才学广，本就是各个叔叔阿姨介绍相亲的熊猫级人物，忽然有了女朋友，怎能不成院里的风云？

而风云，也渐渐传进了苏杳的耳朵里，苏杏红着脸看他，陈京笑了笑

"他们都这么说，不知当事人，同不同意？”

苏杳微微点头，放下饭盒就跑

二人的关系，也就这么确认了

深冬，已是两周之后，苏杳定时陪陈京来医院复查，情况不容乐观，苏查也释然，一点一点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正当她要开口问住院手续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陈京开口："有什么不住院的疗法吗？”

"加大用药量，而且存在爆发的风险，我不建议"

"好．那您开药吧"

"等等！"苏杳忙拉住陈京："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住院？”

"近四年的研究，随时都需要出海，而且海上时间不定"

"你疯了？！研究院里没别人了？少了你就不运作了？!”

"杳杳，这个等回去的路上我慢慢给你解释，乖，先让医生把药开了"陈京哄道

"不行，你必须要住院，没的商量"

陈京见哄不好，只好同医生说了句抱歉，拉着苏杳上了医院的天台

"你看到那边是什么了吗？”

苏杳没有回话，陈京继续说道："是大海"

"我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很喜欢大海，喜欢海里的生物，尤其喜欢鲸鱼，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杳摇头

"我出生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海岛上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父母在岛上做科研，不怎么管我，我就在岛上瞎跑，每天看着同样的日出日落，日子过得很无趣，忽然有一天，我随着父亲出海，看到海上一跃而起的鲸，那壮观的场景，此生难忘"

"后来岛上的研究室爆炸，我的父母不幸遇难，看着研究室的熊熊大火，我就跪在那里哭，最后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云海市的医院里"

"研究院的叔叔阿姨们对我很是照料，供我上大学，读研，读博，最后也成了研究院里的一员，看着他们递来的加密文件，上面的署名是我父母的名字，我就知道，这一定是我父母在海岛上未完成的研究"

"一鲸落，万物生，‘鲸落’便是我父母研究的课题，我本就对那次鲸跃有着毕生难忘的触动，于是我继续了他们的研究”

"苏杳，我想替他们把课题完结，也想完成我自己未完成的梦想，你愿意……支持我吗？”

苏杳没作声，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还是做出了选择

“谢谢”

"那我要24小时监护你，在海上也要"

"抱歉，海上的研究，你可能去不了，但是平时 我乐意之至"

"那在海上，可以视频吗？信号不好就发短信，我总能收到的"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