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依了母命,走进房内,刚拴上门,只见阮三从床背后走出来,看了小姐,源源的作揖道:“姐姐,候之久矣。”小姐慌忙摇手,低低道:“莫要则声!”阮三倒退几步,候小姐近前,两手相挽,转过床背后,开了侧门,又到一个去处:小巧漆桌藤床,隔断了外人耳目。两人搂做一团,说了几句情话,双双解带,好似渴龙见水。这场云雨,其实畅快。有《西江月》为证:
一个想者吹箫风韵,一个想着戒指恩情。相思半载欠安宁,此际相逢侥幸。一个难辞病体,一个敢惜童身;枕边吁喘不停声,还嫌道欢娱俄顷。
原来阮三是个病久的人,因为这女子,七情所伤,身子虚弱。这一时相逢,情兴酷浓,不顾了性命。那女子想起日前要会不能,今日得见,倒身奉承,尽情取乐。不料乐极悲生,为好成歉。一阳失去,片时气断丹田;七魄分飞,顷刻魂归阴府。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姐见阮三伏在身上,寂然不动。用双手儿搂定郎腰,吐出丁香,送郎口中。只见牙关紧咬难开,摸着遍身冰冷,惊慌了云雨娇娘,顶门上不见了一魂,脚底下荡散了七魄,番身推在里床,起来忙穿襟袄,带转了侧门,走出前房,喘息未定。怕娘来唤,战战兢兢,向妆台重整花钿,对鸾镜再匀粉黛。恰才整理完备,早听得房外夫人声唤,小姐慌忙开门,夫人道:“孩儿,殿上功德也散了,你睡才醒?”小姐道:“我睡了半晌,在这里整头面,正要出来和你回衙去。”夫人道:“轿夫伺候多时了。”小姐与夫人谢了尼姑,上轿回衙去不题。
且说尼姑王守长送了夫人起身,回到庵中,厨房里洗了盘碗器皿,佛殿上收了香火供食,一应都收拾已毕。只见那张远同阮二哥进庵,与尼姑相见了,称谢不己,问道:“我家一官今在那里?”尼姑道:“还在我里头房里睡着。”尼姑便引阮二与张远开了侧房门,来卧床边叫道:“一哥,你恁的好睡,还未醒!”连叫数次不应,阮二用手摇也不动,一鼻全无气息。仔细看时,呜呼哀哉了。阮二吃了一惊,便道:“师父,怎地把我兄弟坏了性命?这事不得干净!”尼姑谎道:“小姐吃了午斋便推要睡,就人房内,约有两个时辰。殿上功德完了,老夫人叫醒来,恰才去得不多时。我只道睡着,岂知有此事。”阮二道:“说便是这般说,却是怎了?”尼姑道:“阮二官,今日幸得张大官在此,向蒙张大官分付,实望你家做檀越施主,因此用心,终不成要害你兄弟性命?张大官,今日之事,却是你来寻我,非是我来寻你。告到官司,你也不好,我也不好。向日蒙施银二锭,一锭我用去了,止存一锭不敢留用,将来与一官人凑买棺木盛殓。只说在庵养病,不料死了。”说罢,将出这锭银子,放在桌上道:“你二位,凭你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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