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篮筐上，倔强地转上一圈，最后还是乖乖入篮。
“行啊，今天状态真不错！防不住你都。”王墨站在刘文旁边拄膝喘气，听着场边自己女朋友今天第N次为发小的帅气进球而欢呼，心中隐隐吃起醋来。
“诶！你别帅过头了嗷。下次和你打球不带小青来了，你是不是故意抢我风头啊？”
刘文皮笑肉不笑，拽王发言：“我帅我有办法吗？”
王墨在刘文肩上锤一拳，骂他滚，然后堆着满脸笑去接女朋友送过来的水。
“一会儿一起吃饭去啊？好不容易接见我一趟，哥们儿今天请客，怎么样？”
“对啊，一起去吃个饭呗。好久不见了。”小青也在一旁附和，满脸期待。
刘文看了一眼手机，眉头紧皱，情绪难掩低落，他微微叹口气回道：“走吧。”
王墨闻言立马笑开，一把揽上他的肩，嘴上埋怨道：“你说说你，回来多长时间了？每次叫你都说没空！是不是把兄弟忘了！”
“对，把你忘了。”不咸不淡一句回答。
“靠，怎么回事儿你，刚才打球时候那么猛，这会儿跟丢了魂儿似的。”王墨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把头凑到刘文耳边，悄声说：“是不是跟宋轩吵架了？”
刘文嫌弃地推他一把，语气不好：“别说了，烦。”
看来是猜对了！王墨心中有点儿幸灾乐祸，暗爽你小子也有今天，平时在我面前秀恩爱腻死人，现在吵架了不也是一副死人脸。不过他没这个胆子说出来，只能低情商地开解：“哎呀～对象嘛！就这样儿，吵架就吵架吧，过两天就好了，不用理他，不惯他这毛病！”
话音刚落，小青抬腿就是一脚，“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平时吵架哄我的时候你就这心态？”
王墨一秒认怂，曲膝弯腰双手合十，低眉顺目道：“姑奶奶，我没说你啊！”
刘文现在只觉这样的打情骂俏不仅聒噪还十分刺眼，他黑着张脸，一言不发进了更衣室。
菜已经点完了，刘文依旧盯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眉毛拧成个川字。
小青和王墨对视一眼，向他使了个眼色。王墨了然，手搭在刘文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话：“兄弟，那个，我不和你开玩笑了，你到底怎么了？咱们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你和我们说说呗？”
刘文终于把手机熄屏，用手搓了把脸，满面颓容。
“有酒么？给我点一瓶。”
王墨愣了一下，赶忙给发小安排。
“怎么了这是？前两天不还好好的，我还看见你发朋友圈嘚瑟宋轩送你那手链儿呢。”
说到手链，刘文下意识往腕间摸了摸，宋轩送的，他无时无刻都戴着。
“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大事儿瞒过小青？”刘文突然发问。
“这……”真是夺命题！王墨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的女友，两道高能射线正落在他身上。
“没有啊，我能瞒她什么事儿？”
看王墨那反应，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从回重庆，宋轩就变得特别奇怪。总是突然失联，给出的理由也很离谱，什么手机没电了、洗澡去了。他说他爸妈看着他出不了门，但我发现他爸妈根本不在家。上次我在他们家楼下站了三个小时，大晚上灯都没开过，他和我说他洗澡看电影去了。”
刘文开了一瓶啤酒，一口炫了半瓶，玻璃瓶狠狠磕在桌上，吓了王墨一跳。
“我就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到底有什么事儿瞒我！”
“呃……然后咧？”
“我还没生气，他倒先火了，让我不要管他，就是不告诉我！”
“哈？他……”王墨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宽慰的说辞，只尴尬地蹦出几个字：“是挺奇怪的。”
小青恨铁不成钢地推他一下，转身平和地劝道：“你们都冷静一下，情侣吵架是越动火越难办。你要不服个软，好声好气地和他谈谈？”
重重一声叹息。
“我没有不好声好气，是他先发火的！还找他谈？他现在根本不回我微信，打电话也不接，我去他家找他，他也不在。我真的……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我先服软啊？”
“这……”墨青二人异口同声：“不至于吧！”
刘文冷笑一声，“反正这次我肯定不先低头，我什么都没做错。关心他有错吗？他骗我我问他有错吗？”
对面两位听众齐刷刷摇头，“没错！”
“哎呀！那咱没错就别想他了！等他自己来找咱道歉奥！”王墨变着话题逗他，“你快尝尝这家菜，我和小青总来。”
刘文突然想到离这里不远有一家火锅店，只要情侣拍一张接吻照，所有菜品都可以打八折。他很爱带宋轩去，不为了八折，就是特别享受那样正大光明地和爱人接吻的时刻。
刘文不禁心嘲自己，怎么能不去想他呢？明明生活里处处都有他！
发小儿正尽力地在耳边转移话题，可他还是不受控地打开手机去翻微信。宋轩仍旧没有回他。
随手点开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各色各样的精彩生活，就像他和宋轩曾经度过的一样。
这时，一条刚刚更新的动态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那条动态来自陈一凡，只有一张图片，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上面是两个人在接吻。图片上加了两个字：八折！
刘文腾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差点儿没把手边那瓶酒碰洒。
“你看看，这是不是宋轩？”刘文激动地按着王墨肩膀，把手机怼到他眼前，屏幕里是陈一凡发的那张接吻照。
“这个……”王墨拉过小青和他一起看，十几秒后，两人磕磕巴巴地说：“是有点儿像。”
“这是你和宋轩？”王墨感觉自己好像脑子抽了才问出这话，照片上另一个人明显不是刘文。
“我出去一趟。”刘文拽着外套就要走，王墨见状立马跟上，走之前还嘱咐小青呆在原地不用跟来。
“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他。”
“你知道他在哪儿嘛？”王墨心里暗骂这刘文怎么走得这么快，自己都要跟不上了。
好像听到了王墨心里所想，刘文直接跑起来。
他们在一家火锅店门口站定，迈进去之前，刘文竟然有一瞬间的犹豫。
万一陈一凡照片上的人真是宋轩该怎么办？万一宋轩他真和陈一凡有点儿什么他要怎么面对？万一宋轩要和自己分开……
仅仅两周之前，这些问题对于他来说还是天方夜谭。宋轩日日与他如胶似漆，怎么会和他分开？他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这么想！
但是现在，他真的没那么自信了。宋轩的隐瞒和不理睬正在一点一点地克扣掉他们情感账户里的余额。
“打八折……”王墨念着店门口大牌子上写的特色“情侣接吻”活动，明白了刘文为什么要来这里。
“进去吗？”
“……我不敢进去。”
王墨拍拍他肩膀，道：“走吧，我陪你去看看，误会解开就好了，别多想。”
刘文轻轻点头，紧攥一下手里的手机，抬腿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火锅店里正热气朝天，蒸腾着一股火热的辣气。
服务员小姐姐满身亮红，堆着笑过来招呼。
“两位么？”
刘文一心只顾来回张望，还是王墨存了理智问服务生：“姐姐，我们来找朋友。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服务员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有一个包厢里是两个男生，我看一下哈。”
她低头在手机里操作一番，然后抬头问他们：“是不是，陈先生订的？”
刘文感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对！他们在哪？”
“哦，这边请。”
刘文很喜欢吃饭的时候坐在宋轩右边，因为这样可以边吃边环着爱人的细腰，有一种把控感。偶尔作怪地在他敏感处捏捏揉揉，总惹得宋轩一边笑骂着去捉他的手一边软了骨头般倒进他怀里。
宋轩和陈一凡此刻就是这样一种坐姿。陈一凡左手虚揽着宋轩的腰，两个人一起看菜单。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二人，双双抬头看过去去。
宋轩起身太用力，坐着的椅子倒了，砸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时间好像静止了，周围的空气残忍地灼烧着刘文每一寸皮肤。他红着眼睛，里面有百种情绪正翻江倒海，他盯着宋轩，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震惊和慌乱。
“你怎么来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宋轩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刘文掏出手机亮出那张图片，逼视他：“这是你吗？”
宋轩凝眉，盯着照片，脑子里千思万绪乱作一团。
还坐在椅子上的陈一凡终于慢悠悠地站起来，瞟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语气轻快：“这不是我刚发的朋友圈吗？”
宋轩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心凉了半截，千算万算，还是被陈一凡摆了一道！
“我问你，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刘文目光灼热，直直盯着他，离得不算远，宋轩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一阵阵的颤栗。
陈一凡倾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轩哥，你还没和他说明白你的心思吗？”
宋轩瞪着他，竭尽全力去克制那冲天的愤怒。他的每一寸骨骼都在膨胀和用力，炽热的情绪烧得他浑身发烫，艰难地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波动都吃干抹净，再睁眼时，面上就只有骇人的冷漠。
“照片里的人是我。”
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刘文好像没有听清，固执地重复问他：“你说什么？”
宋轩侧过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我说照片里的人是我。”
包厢里很安静，静得让人害怕。
刘文觉得眼前的影像都有些发虚，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场噩梦。
“照片里另一个人是我～”陈一凡揽过宋轩的肩，笑眯眯地对刘文说。
宋轩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块木头被陈一凡搂着。
“你？”刘文看向陈一凡，艰难地发出这一个字，声音就像砂纸磨过桌面一样沙哑。
“文文弟弟，轩哥说他对你没感觉了，但是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不好意思说分手。”他眉毛上挑，神采飞扬，“如你所见，我们在试着交往。”
刘文觉得这更像梦了，一字一句都要把他砸晕过去。
“你们？怎么可能！”他走过去一把握住宋轩的手，声音颤抖：“芽芽……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刘文开了口才发现，此刻自己居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轩低着头，默默地把手从刘文的手里一点一点抽出来。
这个动作显然刺激到了刘文，他一把板过宋轩的肩膀，力气之大，宋轩觉得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但是这样的痛楚还比不过他心中分毫。
“我不信！你亲口跟我说，你亲口告诉我你对我没感觉了……我只相信你说的！”
宋轩仍旧僵直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说话啊！”刘文把着他的肩膀，几乎声嘶力竭，憋闷的空气里他似乎听见了心被撕碎的声音。
“……对不起……你先回去好不好？”宋轩把手轻轻覆在刘文手上，熟悉的触感他却不敢贪恋。
“轩哥，你还是告诉他吧，这样拖着对他也不好。”陈一凡再接再厉继续煽风点火。
刘文暗骂一声，愤然之气在心中骤然升起，一个箭步冲上去，挥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陈一凡脸上，拽住他衣领将他死死抵在墙上。
陈一凡戏谑地看着刘文，半点也没有被打了的愤怒，反而一脸兴奋，尽是得意。
“别动手！别动手！”王墨见状赶紧上去拦，“宋轩！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和文儿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这事儿虽然跟我没关系，但我也不得不说一句，你这样真的……真的太伤人了！”
宋轩没有说话，只走到刘文身边，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
刘文像被人卸了力气，抓着陈一凡衣领的手松开，转过身和宋轩对视。
“芽芽……”
刘文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最亲密的恋人，那些美好的鲜活的回忆涌上心头，往日的甜蜜如今像刀子一样在他的心上凌迟。他们明明那么好，会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穿着情侣装打电动、窝在被子里听音乐、在许多个夜晚互诉衷肠、相拥而眠。可是现在，他连抬手去摸摸对方脸的勇气都没有。
“我以后不问你了好不好？肯定尊重你的隐私，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肯定不问……”刘文感觉自己好像吞了满满一口玻璃渣，满口鲜血却吐不出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离开我么？”
宋轩不敢去看那样一双眼睛，曾经有满目柔情，可现在却布满血丝，就要滴出血来。
“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
宋轩终于下定决心，他看向刘文，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深刻刻的凄楚。
“我们好聚好散吧。”
这一句话是刘文对那晚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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