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悲

长诗

明月空悬夜漫漫，正欲提笔赋闲篇。忽闻窗外琴瑟声，悲悲切切扰烛焰。日沉已久人皆眠，何人此时唱衰言？登时不解暗惑生，扶杖出茅望其颜。

白眉苍苍险崖沿，双目望东似穷见。掌中玄琴音如泣，引声高歌问苍天。声声狰骨鬼神泪，句句乱魂睡婴哭。不知唱词何所意，但明心中无限悲。曲终歌罢似未尽，长须舞风如悼旗。二人仰俯遥相望，若知胸中存何言。

尚未开口便知心，相识为笑遇知音，回房设宴亲煮酒，共诉过往荣枯情。自言生母为产死，来年老父榜上举。少年锦衣玉食度，不知祸患暗中生。父卒财空强充军，驱鞑逐虏战友故。归来方娶美娇妻，谁料内室复母路。倾尽薄产供子学，不想伤寒碎仕途。年事已高只剩琴，四方云游赚川资。今日又谈往来事，不觉泪流付酒殇。

听闻身世浮沉语，与君共叹命何苦。

千凿万锤石魔出，引魂故失命新如。为防死士袭君驾，长守宫前护王族。阵前粮官中伤死，差我跋涉解粮粟。王威浩荡百战胜，归国宴上烧高釜。我亦道旁设酒场，香飞深街召醉徒。内中高垒九层台，每逢佳节升歌舞。纷纷扰扰数年流，乐极生悲自天数。外敌侵国边塞危，王怒亲征傲天冲。护主军中何曾忘？兵散遭围斩箭空。长跪塌前苍生泪，病入膏肓受托孤。败军归来自知愧，千人唾骂万人辱。缺兄少弟子尚幼，侍童御敌心力无。将士赴境无回日，领域渐缩知将终。王子未冠城先破，护主只身杀围重。千军万马堵生途，身陷囹圄怎脱路？托子鳏翁独归去，血战泄怒终为缚。孤押深牢无人狱，长眠不知几荣枯。初醒锁锈触成灰，微动惨翼出牢笼。漫天林海隐天日，莽莽青山郁郁葱。不见人烟不见城，但见残垣满蔓藤。追随前路回故国，却看市镇嘈杂声。好似梦见少帝影，唯恐黄粱情难生。只得荒地葺茅屋，日夜远望孩提声。

不知何时醉成寐，醒得不见昨知音。出寻半日无踪影，回问渔归壮者邻。却言前夜无人唱，唯我独醉独呓语。含泪作此曰《苍悲》，叹我余生踽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