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做了个梦。梦里,她不再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大街上,芝蘭漫无目地的望着四周的一切,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赵公馆,吴氏洋行,百货大楼…一切的浮华都仿佛是曾经做过的不切实际的梦,她便回过头,奔跑,不顾一切地冲出春山城。“芝蘭?!”一个男人又惊又喜地喊着她的名字,是张世礼,他穿着芝蘭不认识的衣服,灰蓝色的布料虽破旧,但也洗得干干净净,帽子上缀着个布质红五星帽徽,阳光闪过,芝蘭醒了。
醒后她慌忙穿上拖鞋,披上晨袍,跑下楼梯就朝着佣人挨个问时间,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上午九点二十分,小姐。”
“唉呀,不是问你这个!〞
“那是?”
“多少年!〞
“啊,哦,民国十三年,小姐。”
赵公馆,名字好听,其实就是个大杂院,三层小楼,中式的建筑,西式的里屋,好听点叫中西合璧,难听点就是不伦不类。但是,丑在贵前面可不值一提。山水图前面摆个鎏金西洋钟,千工拔步床上挂个西方花卉帘,底下还缝着玻璃珠子串的流苏,四方凳上放花瓶,长条琴桌上放玻璃镜,木制托盘上放香精瓶,最后再来个花梨木雕西番莲大方椅,就问你谁见了不说一句奢。
正巧最近赵老爷还从国外弄回几个西洋水晶灯,往房顶上一按,灯火通明,气派的很。
昨晚的梦令芝蘭心有余悸,临走之前还转身看了父亲好几眼,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到了门口,吴月如从角落里蹦了出来,递给芝蘭两张戏票,
“你一张我一张,今天晚上九点,广源戏楼《牡丹亭》,何满堂先生。”
“看在你请本小姐看戏的份上,本小姐就不追究你刚才吓到我的责任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
“算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免礼,免礼。”
“……”
两人坐上了门口停着的老爷车,车子缓缓往学校开去。
张世礼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开车跟了上来,芝蘭和吴月如则一直在车上东聊西聊。突然,从路边扔过来一块石头,砸在了车窗户上,石头直直地落在了芝蘭的脚下,那是一块儿缠着白色布条的石头,芝蘭把石头捡起来,一层一层打开布条,
“不要再继续多管闲事,不然你们的下场将会和前几个人一样”
腥红的字迹还湿润着,仿佛这是一份死亡的最后通牒。
吴月如被吓得一动不动,半天才缓过神来,
“吓死我了,那个玻璃差点划到我的。”
司机把车子靠着路边停下,张世礼就急忙停在后面,匆匆跑了过来,
“没受伤吧?”张世礼轻声问道。
“我俩都没有。诶,等一下,你怎么在这!?”
张世礼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芝蘭,
“看我干嘛?”
“啊?……啊!哦”
“怕你遇到危险,所以……就……”
“蘭儿,这是谁呀,长得蛮帅的勒。”
吴月如打趣道。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张探长!”
芝蘭故意在大名鼎鼎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张世礼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即便问道:
“ 你该上学了吧?”
“!对!老李快开车!张探长再见!”
芝蘭推开张世礼,放下车窗户伸出手摆了摆。车子逐渐跑远,只剩下张世礼一个人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