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后记）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

我将师父的一管以及衣物送回了师父当初归隐的道观之中，知道看到了师父的龛位被供奉在高台上的时候，我心中的懊悔方才有所缓和。

世事无常，物是人非，漂泊输在，中就有事孑然一身。

我在这座观中住了下来，期间，我曾听过我的几个师叔师伯说了不少有关于师父小时候的趣闻。这些趣闻就如同钝刀一般——虽不见血，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我的痛苦更甚上几分。

一日黄昏，山中下起了大雨。我触景生情，喝上了个大醉。

在梦里，我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

惊醒之时，已是清晨。日头正从地平线上升起。我知道，我应该出发了。

“你简直和你师父一个样。”

临行之时，师伯拍着我的肩，这样说着我。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说过我是他的徒弟。如今看来，并非我的天赋有多高，而是因为我像他。”我笑着叹了口气，背上了行囊，与师叔师伯们作别。

一眨眼，便过去了半辈子的时间。

为了寻找那问题的答案。我去过很多的地方，也见过了很多的人。然而令我有些失望的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如同曾经的我一般，因为空心而迷惘的生活着。

五十岁的那年，我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望着这趟旅程开始的起点，又回望着这半生的经历，我最终改变了主意。

显然，我没有办法在这样一片荒芜的原野当中寻得果实，但我仍然有着些许力量去种树，我可以一点一点等待一棵棵树凝聚成为森林，终有一天，这片原野将会结出累硕的果实——哪怕我可能看不见那一天的到来，但这并没有关系，总有人看到他们的。

于是......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我的第一批学生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头——他虽然教着四书五经，却有事没事总是将老庄挂在嘴边。他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可他最爱讲的还是一个有些吓人的鬼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年轻的道士遇见了厉鬼，最后与他的师父一起制服了他。

这位先生对于故事的钟爱超过了讲课本身，于是乎，便有着不解的学生提出了问题：“先生，你所讲的这些故事，科举题目会出吗？”

他想了想，摇起了头：“不会。”

“那为什么？”

“因为与人生相比，科举所考的范围还是太小了。比起蟾宫折桂，我更希望你们能够沉给一个有心人。而不要成为为师故事里所讲的那个鬼怪一般......”

望着学生们有些懵懂的神情，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但他并没有因为如此而消沉，反而又是兴致勃勃的继续讲起了课。在学生们的眼里，这个小老头似乎总是充满了活力。然而学生们不知道的是，在散学回家以后，这位先生总是会从家中的角落处拿出一个竹筐。

面对着一盏孤灯，他细细的摩挲着筐中的一桩桩一件件物品，回忆着旧日的那段值得追忆的岁月，也在旧日的回忆当中寻找着继续向前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