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三）

寒来暑往，一转眼便过了三年的时间。三年来，我学会了不少的东西。

师父他老人家没少对我修行的进境速度赞不绝口，渐渐地，我踏入了师父生活的那片天地。和过去相比，我不再是刚开始那个可有可无的“帮忙的”或是“跑腿的”，而是开始有了与他相同的话题。于是这样，我便愈发感受到他的可爱与可敬。

记得那又是一个黄昏，但那天并没有下雨，一片片薄薄的彩云铺在空中，像是晚风掀起的海浪。

师傅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他望着天，轻轻地吟诵着：“一道残阳铺水中呦，半江瑟瑟半江红——”

我背着师父的竹筐，跟在他的身后。在听到他的吟诵之后，我笑了起来：“师父，哪来的江啊？”

他抬起手点指着天空，声音大了起来：“谁道云雾不是浪，众生浮沉在此中——”

我笑着摇了摇头。

在我的眼中，师父有些佝偻的背影竟渐伟岸了起来。三年来，师父他年纪大了，却又好像一点也没有变。岁月的流逝将他的身躯侵蚀，却反倒是洗练了他的性情，只将他铸成了那枝头的一枝寒梅——远可鉴傲骨，近可闻清香。

正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似乎是师父三年前的某一天训斥我时所说的气话。

“你，你没有心！”

我自是知道那只不过是师父的气话，但这三年来我却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每当我夜不能寐的时候，这句话都会在我的耳畔回荡。

于是......

“师父，心又在哪啊？”

他笑道：“心？当然是在你的腔子里啊，不然呢？”

“我说的不是。”

“我知道。”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但我不知道。”

“人作为人的那颗心究竟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他唏嘘的叹道“有的时候我甚至不确定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否正确。”

“师父，这......”

“你想啊，前人总结至今的规矩的确将我们心的范围划定。但随着规矩变得越来越多，我们的心会在繁多的规矩下显得越发渺小，这反而会喧宾夺主。”他的语气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担心这样下去，我们的后人会终日活在规矩的阴影下而不得解脱，假若真是这样，却反倒是违背了前人的本意......”

“师父......”

“罢了，不去想那些了。”他呵呵一笑，随即大袖一挥“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有后人会找到那颗心的。”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将寻找新的方法传递下去，一代又一代。”师父的眼底泛起了憧憬“到了那个时候，又该是怎样一番盛况啊！”

“那师父，我现在还是没有心的吗？”

他捋着胡须大笑了起来：“那有什么？为师不也没有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一直去寻找它。”

“一直在找？”

“当然，这是我们前行的起点，更是我们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