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一）

都说鬼故事中最害怕混进真的进去。

毕竟这些故事光是听上一听便会让人毛骨悚然，难以想象那些身处在故事之中的人又经历过怎样的绝望。

不幸的是，我恰巧经历过那样的绝望，那一次我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却远不止于此。回顾我的一生，这件事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并时时刻刻存在在我往后人生中每一次重大抉择中。

不幸中的万幸，那件事留给我的，却并非是梦魇。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是村中的乡亲们将我抚养长大的。年少的我由于缺少管教，倒是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闲人——农活不干一点，大字不识一个，偷鸡摸狗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时间一长，我在村子里的名声渐也臭了，于是乎，在村中再难混日子的我索性便在一个雨夜里跟着个便宜老道外出云游去了。

而说起那个老道，却也是个怪人。我们是在村里的那座小酒馆认识的。那时的我再一次花光了手中的积蓄。我用了最后几枚铜板点上了二两肉、一壶酒。再然后我便在这酒馆之中枯坐。那时正值黄昏，下着大雨。我没有钱，也没有伞，更不知归途。

我时常会陷入这样的迷茫——凑巧，这样的迷茫从来都在我缺钱的时候出现——谁叫我手头富裕了哪怕半分铜钱，我都会花天酒地，只将潦倒的思绪抛至九霄云外。

而这老道便正是在我迷茫的时候出现的，那时的酒馆没再有空桌，这道人环顾了一圈，走向了我。

我耸了耸肩，将我仅剩的财富护在了身前。那老道笑了笑，也没有说话，而是叫来了酒保，点上了满当当的一桌子菜，一壶比我手头那壶好得多的酒。

“一起吃点？”他笑眯眯地看向我。

“我可没钱算卦。”我闷了口酒，心中却是泛起了几分酸意。

他爽朗地笑了笑：“我又不叫你出钱。”

“这可是你说的。”

我倒也没有客气，一筷子夹过了老道点的熏鸡鸡腿啃了起来。我倒是不怕这老道会讹诈与我——毕竟我还是有信心打得过一个老头儿的。

他还是没有说话，仅只是高深莫测地冲着我笑了笑，也不动筷。

他那衣服无所谓的表情叫我很是不爽，作为报复，我将这老道所点的酒菜吃了个干净。

“你请我吃饭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好心吗？”酒足饭饱之后，我装作不屑的笑了笑“那你倒是入错行了啊，你本应该去念佛的。”

“我算的，这里有个挨饿的人。”

“然后呢？”

“然后他应该是我的徒弟。”

他的语气平静，却又异常认真。然而就是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却是震得我心头一颤。

“你叫我和你合伙骗钱？”

他也笑了：“你可以这样理解。”

“那我为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没带雨具，若是没有我，你可要挨浇了。”他从随身携带的竹筐里取出了一披蓑衣穿在了身上，又将走进来时打着的伞塞到了我的手里。

“走吧徒儿，还要赶路呢......”

他丢下了一句话，便向着门外走去，不再理我。

我愣了愣，最后还是撑着那把破纸伞冲出了酒馆，钻进了雨幕，跟在了那道人的身后。

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感，而那时的心情我一直记到了现在——我之所以跟着师父，是因为师父他有钱、有伞、更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