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都在这儿站了好久了,怎么还不过去?”
贺知书看了看面前的奈何桥,又看了看自己来时的方向,“我……不想过去。”
“为什么?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你就可以重新投胎了。”
“可我……还想再看一看。”
“看什么?”
“看……”
看什么?
想再看看他!
“哎,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放不下吧,要不这样,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那姑娘想了想,“不白讲,你给我讲故事,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你?”贺知书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呀”小姑娘看贺知书那表情,有些不大高兴,“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这冥府我还是说了算的。”
贺知书想了想,应了下来。“好,我给你讲。”
见贺知书应了,姑娘一下子就高兴了,“哎,红莲,我要听故事了,快找人给我搭个亭子。”
奈何桥上的孟婆红莲愣了愣,“您身边不是有护卫吗?”
那姑娘转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护卫,“他不行,他是护卫,不是苦力。”
无奈,红莲衣袖一挥,几个莲藕人就飞过来搭起了亭子。
“那年,北京的冬天,带着刺骨的严寒,还有冷飕飕的风。”
“下大雪的那天,贺知书拿着医院的化验单,用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十年来,每年第一场雪的时候,蒋文旭都是要陪贺知书一起吃饺子的。”
“但是那年的第一场雪,只有贺知书一个人,因为蒋文旭已经连续十九天没回家了。”
“在连续数次无人接听之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刚说了没几句话,蒋文旭便以忙为借口挂了电话,留下贺知书在寒冷的夜晚,独自吃着凉透的饺子。”
“十年前的贺知书,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说过要一辈子对他好的人,忽然就不爱了。”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贺知书说着,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仿佛这真的就只是一个故事。与他无关。
“如果可以的话,贺知书好想再念一遍高中。那时候的蒋文旭真好啊,谁都喜欢,可他只喜欢贺知书。”说着,贺知书就笑了。
谁都喜欢蒋文旭,可他只喜欢贺知书!
这就够了。
“没有人比年少的蒋文旭更爱贺知书。”
那时候的蒋哥,是真的爱他的小书。贺知书想。
“十四年前,那个眉眼张扬的高个儿男孩子,放学后在校门口拦住贺知书。”
“面带羞涩地塞给他一本书”贺知书说着,嘴角的幅度却一直都没有下去。
“他说,听说你喜欢简媜,我给你买了她的书,希望你能喜欢这本书,顺便……也喜欢我!”
贺知书笑了笑,“年少的蒋文旭,轻易不把爱说出口,而贺知书,是唯一的例外。”
“蒋文旭上学那会儿,在外人面前一向又酷又拽,但在贺知书面前,却总是幼稚得不得了。”
“他会在草丛里兴致勃勃的招呼:小书,小书,你看看!有蜥蜴!”
“也会天天给贺知书变着法带好吃的,他没少为贺知书打架,也没少吓唬那些喜欢贺知书的小女孩儿。”
“每年春天,二中开满绚烂细碎的梨花。”
“花期前后,贺知书会在放学后去捡一小兜,捧一小把吹蒋文旭一头一脸。”
“两个人做过的最浪漫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在梨花树下,假期里的校园空无一人,蒋文旭把贺知书拥住,给他一个长久缠绵充满少年爱意的吻。”
“后来蒋文旭出来闯,没少受绊子受挫折,酒桌上陪客户喝酒,喝不了也得灌,一喝醉就抱着贺知书哭,说没给他好日子过......”
其实,我不需要什么好日子,我只想要你!
“北京的冬天真的好冷,贺知书至今都清楚地记得,蒋文旭曾在喝醉之后和他一起去混沌摊吃馄饨,眼泪全都掉落在汤碗里,那个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这辈子,绝不辜负一个贺知书。”
蒋哥,你说过的,蒋文旭这辈子绝不辜负贺知书!
贺知书的泪开始止不住的落下,可哭着哭着,他又笑了。
“大概就是这样,诺言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17岁那年,蒋文旭说喜欢贺知书,于是贺知书就信了。”
“19岁那年,贺知书为了蒋文旭,家和前途都不要了,跟他走。妈妈说两个男生要长久的在一起是很难的。但贺知书觉得只要是和蒋文旭一起,他什么苦都不怕。”
妈,我好像,真的错了!
“23岁那年,贺知书的父母来北京找他,不幸出了车祸。从此,贺知书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蒋文旭。”
妈,对不起!
对不起!
“后来,十年过去了,那个口口声声说一生只爱贺知书,舍不得他受苦的人终究是变了。”
“当初从十七岁的蒋文旭嘴里说出的话,被三十岁的他忘得干干净净。”
“这一年,贺知书诊断出白血病,为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好好陪着蒋文旭,他选择隐瞒病情。”
“但是心玩野了的蒋文旭,又怎么会真的留意到日渐消瘦的贺知书呢。”贺知书自嘲的笑了笑。
“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和希望,换回来的却是对方的满不在乎。”
“人心是慢慢变冷的,失望太多就不会再有期望。”
“贺知书还爱着蒋文旭,他也已经没力气像前十年那么喜欢他了。”
“你……”姑娘看着泪流满面的贺知书,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贺知书故作轻松的冲姑娘笑了笑,“我叫贺知书。”
姑娘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世间事最怕等,怕回头怕有空,因为通常等着等着就杳无音信。”
姑娘说完,她身后的护卫握了握拳头,似是有些难过。
“对了”姑娘用袖子擦了擦泪水,“那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的,什么都可以。送你回去也可以。”
回去吗?
想了一会儿,贺知书摇了摇头,“我只想再看看他。”
“那个蒋文旭?”姑娘问。
贺知书点点头,“嗯”。
“好吧”姑娘冲奈何桥畔挥了挥衣袖,一朵彼岸花便飞至手中。
“诺,看吧”姑娘将彼岸花递给贺知书,“你想看的,放不下的,这朵花都会让你看到。”
“谢谢!”
姑娘摆摆手,“不用,反正你都给我讲故事了,我们两不相欠。”
〔姑娘,冥府,彼岸花,是我另一篇文里的,没发表过。只是借用构思,文中不会提到太多。它们的主要任务是助攻,推动剧情发展,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