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一愣,心弦猛的一颤,抓过地上散落的碎布,用力一抹。指腹上一片朱红,那碎布上触目惊心的绯红之色竟然是用朱砂染的?!
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哦——邱翊大费周折虚张声势,拿伍师兄来吓唬她,要逼出她的软弱和眼泪而已!
耳朵里听见邱翊气急败坏的声音:“请小夫人回屋休息,别让她再出门一步!”
邱翊睁眼望着头顶的床帐,反反复复思量着流萤那句话:要是……当初没有遇见就好了?
他们之前认识吗?
娘为什么刚见流萤就说她是个好姑娘?哪儿有不娶妻先娶妾的道理?
邱翊头越想越痛,困意盖过了思绪,竟闻到一阵阵桃花的香气,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一直在等我?”他有些微微的错愕。
邱翊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脚下的这条路注定,他只能一直孤独地向前。
然而,面前的女孩在说:“等你……”
梦里邱翊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连忙别过脸,故作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
“你既是南山府的客人,那每天来这桃林找我没有问题吧?”
“我有事,不能常来。”
女孩的眼里满是失望:“哦,那南山府下个月的弟子比武你会来吗?”
“可能。”
“那就这么说定了!”
邱翊确实是南山府的客人。
南山府掌门人与自己的父王有着怎样的过往他并不是很清楚。他曾问过父王:南山府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若是敌人,为何父王每年都要他带一些珍贵的珠宝送给南山府?若是朋友,又为何他说待某一日必要灭了南山府?
那年,父王的语气冷冽的好似寒风:“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邱翊并不在意这些,但自从遇见了南山流萤后,他开始有些担忧。父王若是灭了南山府,那她怎么办?
思索的结果往往是他皱着好看的剑眉,将手里写给父王的书信揉成一团。
有一次,他被掌门人召去问一些他父王的情况,末了只添一声叹息,道一句悔不当初。他不明白这些事情,只能告退。
走到门外才发现阴沉的天空已下起了瓢泼大雨。想到等在桃花林的女孩,他心一紧,立刻冲进大雨里飞奔进桃花林。
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他从一开始的焦急担忧到心缓缓地下沉。她,怎么可能在等他呢?
然而,头顶的桃树一阵声响,他抬头,看到了她。
“真慢啊,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她白皙的脸庞上满是水珠,打湿了她浓密的睫毛,氤氲了她的双眸。
梦中邱翊的心抽痛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当时年少,他已为她感到心疼。
七年后。
当他们终于长大,褪去了稚嫩的面孔,再踏入了武林,也终于有了各自的无可奈何。
流萤也才恍然醒悟,低头沉着脸色开口:“想不到你竟是邱邺的儿子……”
邱翊的心仿佛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缓缓从口中吐出丝丝冷气,刚想张口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哽住了一般,涩的竟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仿佛是习惯了离别,各自转身只剩一句“保重。”,只留下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空白记忆。
邱府。
“你去给本王杀了他!”
空气随着邱翊的沉默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怎么?”邱邺眉间泛着冷冽的锋芒。
“孩儿……,恐怕不能屠南山府满门了。”终于,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心里竟有些如释重负。
邱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良久的沉默后是一道短暂的叹息:“如此便明日出发吧。”
他有些愕然,抬头凝视着自己的父王。邱邺却没给他深思的机会,一摆手便让他退下。
等到邱翊从视线中消失,邱邺才面露一丝倦怠,右手撑着额头紧闭双眼:如果这是你的梦,便让它长久一些吧。因为,在我决定让你去南山府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资格。
寂静的大殿里似乎回荡着空灵的呢喃声:“翊儿,这是父王欠你的,成大事的人必须铁石心肠,你如若狠不下心去杀了别人,自然有诟病之人会来害你,取你性命!”
剑猛地切开空气,一朵桃花睡在了剑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