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后

　　长杨宫便位于上林苑西处，长杨宫的规模不比永昌宫，面积虽大，屋舍却寥寥几间，不过一处正殿，三五座偏殿以及宫人所居的东西长房。但长杨宫景致尤佳，非永昌宫能所及，与永昌宫的清泉淙淙不同，长杨宫五步一景，与其说是宫室，更不如说是小园林，屋在园中，满目生辉。

　　安陵容所居明瑟居为长杨宫的一处偏殿，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并配一处耳房。屋舍虽不大，但胜在精致。

　　胡蕴蓉三人才于明瑟居暖阁坐下，黄鹂便领着小宫女给她们奉上了早早备好的热茶。

　　屏退众宫人，安陵容急急饮了几口茶，良久才道:“吓死我了。”

　　郑静好也附和:“可不是，想不到这华妃如此骇人。”

　　安陵容连忙阻止:“姐姐慎言。”郑静好意识到自己口快，忙住了嘴。

　　“华妃如此行事，左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罢了。”胡蕴蓉微微摇头，自己和甄嬛，在昭阳殿里被华妃点名的两个人，便是那杀鸡儆猴的“猴”。

　　“今后还是需小心行事，切莫被抓了把柄才是……”

　　午膳是在明瑟居用的，长乐回永昌宫告诉取膳的长安和宝月堂郑静好的内监领过膳食后直接送到长杨宫。

　　安陵容为从七品选侍，菜品并不丰盛，胡蕴蓉和郑静好便同安陵容道日后可常至燕禧堂或者宝月堂一并用膳，宫中生活简单烦闷，姐妹一同倒是能增添些许乐趣。

　　安陵容含羞应允，心中暗暗立誓要和她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相互扶持在这后宫之中度过余生。

　　待用过午膳，胡蕴蓉便着人传了轿子，和郑静好一并乘轿回宫，才回燕禧堂，便见竹静姑姑已候在堂中。

　　竹静看到胡蕴蓉，起身施了一礼，胡蕴蓉连忙上前扶起，口中道:“姑姑怎么来了？几日不见，姑姑可安好？”又发作宫人:“你们怎么回事，竹静姑姑来了，还不赶快去唤我回来，倒叫姑姑好等。”

　　竹静笑道:“多谢小主挂念，奴婢也没来多久，小朱不必训斥他们。奴婢前来，是奉太后娘娘的口谕，邀小主申时至颐宁宫一叙。”

　　胡蕴蓉心知太后此举是为她做脸，晨起凤仪宫请安，太后分明是说在颐宁宫静心礼佛，令她们不必请安，此刻又着人来唤她，定是做给宫里其他嫔妃看的。

　　胡蕴蓉做欢喜状:“蕴蓉遵旨。辛苦姑姑了，芷苓，快把我给竹静姑姑准备的东西拿来。”

　　芷苓应了一声，自内室将一个装着几片金叶子的荷包拿来，呈给竹静。同时，胡蕴蓉也在旁道:“姑姑，此为我昨日按照姑姑在府中所教亲手所绣，姑姑看看绣的如何？”

　　见胡蕴蓉如此说，竹静便收下了荷包，道谢后，犹豫了片刻，又道:“今日上林苑之事，太后已然知晓，只是华妃……小主放心，太后娘娘必然不会让小主受委屈。”

　　胡蕴蓉娇俏笑道:“蕴蓉省得，多谢姑姑提点。”

　 好生送走竹静，胡蕴蓉深觉疲累，令青女和素娥为她卸掉首饰装扮，便至寝殿小憩。

　　虽有梦境做支撑，但她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残酷场面，对于胡蕴蓉来说，还是需要缓合一下心情，睡眠便是最好的调剂品。

　　过了许久，琼脂来唤醒胡蕴蓉，梳洗打扮后，便动身去了颐宁宫。

　　颐宁宫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晨曦映照下熠熠辉煌。胡蕴蓉由琼脂扶下轿，吩咐其余人在宫门口侯着，自己仅携琼脂进去。

　　见胡蕴蓉前来，门口的小宫女进慈懿殿中通报，不一会儿，便有宫女来请胡蕴蓉进殿。

　　且不说梦境之中，哪怕是现实中，胡蕴蓉也跟随母亲晋康翁主来过几次颐宁宫，只是上一次已是几年前了。故而，胡蕴蓉对颐宁宫颇为熟悉。

　　胡蕴蓉熟门熟路地跟那宫女进慈懿殿，太后彼时正斜倚在榻上，由小宫女捶腿，见胡蕴蓉进来，便挥挥手令那小宫女撤了下去。

　　胡蕴蓉正衿下拜:“臣妾胡氏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泽万年，康泰永安。”

　　太后面含笑容:“起来吧。”又冲她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让哀家看看。”

　　胡蕴蓉依言起身，乖巧走近太后，让太后一伸手便能碰到她。太后细细打量了胡蕴蓉一番，语气中带着些许怀念:“几年未见，蓉儿也是个大姑娘了，这模样，也越来越像你外祖母了。”

　　“太后娘娘谬赞，蓉儿粗鄙，能像得外祖母一分，已是蓉儿万幸了。”胡蕴蓉羞涩笑道。

　　“呵呵，蓉儿不必自谦，咱们家的女儿，又怎会差。”太后抬手轻抚胡蕴蓉鬓角，胡蕴蓉乖巧垂首，太后又道:“深宫寂寥，如今你已入宫，闲来无事可以来颐宁宫陪哀家说说话。”

　　话虽如此，只是太后身边哪里会缺得说话之人，只要她愿意，上到太妃宫嫔，下到官宦人家的女眷，有一个算一个，都巴不得日日前来颐宁宫。太后这么说，便是想要告诉胡蕴蓉，也告诉后宫其他嫔妃，胡蕴蓉是她护着的人。

　　胡蕴蓉心下虽从容，但表面却做出一副喜颜于色的模样，欢喜道:“蓉儿领旨，谢太后娘娘。”也不曾提及上午华妃立威之事。

　　陪太后说了许久的话，又服侍太后用过晚膳，回到燕禧堂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分。皇后传下了懿旨，从明晚起新晋宫嫔开始侍寝。

　　梦境之中，莞妃回宫之时，胡蕴蓉专门派人去调查了莞妃生平，知其于乾元十二年选秀入宫，才入宫，还未侍寝便生了一场病，调养了半年之久才得以痊愈。

　　故而，明晚第一位侍寝的嫔妃定然不会是甄嬛，而且，这半年来，甄嬛也只能在自己宫室里好好养病。胡蕴蓉认为，与自己有一争之力的惟有位份仅次于自己的沈小仪沈眉庄了。只是……胡蕴蓉回忆了一下梦境中的惠贵嫔，处事淡然，不计较得失，端庄大气，从不争宠，这样的她，想必也不会和自己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