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狂风暴雨,本就崎岖的山路显得愈发泥泞难行。
一个满身血迹的黑衣蒙面少年人,背着另一个浑身血色的蒙面少年人,快步奔向山腰上的几点亮光,小声地自言自语,又似同背上的人说话:“千久……你不会有事的,师傅一定能救得了你!”
…………
“都是什么事啊,”一个奔三的女子甩开手机,起身踱来踱去,“现在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喜’啊!日子太平了,就是给那些蛀虫享受的吗?成天干些拿不上台面的勾当,却还认为有理!顶着网络的面具,钻着法律的空子,胡作非为!还有一大帮人云亦云的,跟在后头叫好!真是可惜了这些家伙好端端的大脑!”
“真不想再在这世间待下去了!”那女子气得牙关紧咬,眉拧麻花,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嘶——到底苟活着呢,还得忙事情……”
她匆匆换好衣服,便往楼下奔去。
“奇了怪了,刚刚还是大晴天,怎么下个楼的功夫,便全是乌云了呢?”
说也奇异,正是那时,世界似乎停滞了。一束异样的光,携带着风雨雷电,直刺向她。
“什么情况——我……”她被光芒包裹,恍惚间,见几个鬼使,拿着算盘,账簿,判笔,套索之类,向她扑来。她本能地向后跑去,却撞进一个流光溢彩的洞中。
…………
“千久……千久师姊……你总算回来了……快醒醒吧,我们一直都在……”
当她再度有了知觉后,耳边就隐约传来呼喊声,那声音带着哭腔,模糊不清,好像来自虚无缥缈的远方。
等等,“千久”二字,不是她的名吗?是有人在唤她吗?
她又清醒了些,但周围仍一片混沌。
“千久……二十九天过去了,你就睁眼看看吧……”
“……嘘,她快醒了——旸玥,先退后,辙觅,去前门口守着,得不到为师允许,不准进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道,虽轻缓,但没有丝毫分说之余地。
“……是,师傅……”一个柔和的声音,夹杂着紧张不安,应着令出去了。
屋门被带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纾颖,也去后门口守着……”又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仍然轻缓,却依然不容分辨。
“……师傅,请容徒儿一问:西院五师弟旸玥尚可留在屋内,而小徒作为东院第三子徒,千久同院师兄,为何不能……”
“……若论起亲近远疏,西院的辙觅为一女徒,较你旸玥师弟来说,本更适合留在屋内。奈何你千久师妹……”还是那略显苍老的男声,这会儿显得愈发清晰。
“……师傅……西院掌门……”
“……纾颖!”略显苍老的男声突然严厉,近在耳旁。
“……是,师傅……”又是一声门响,细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眼皮,终于不再沉得仿佛被千钧之力所压。她勉强张了张眼,窗外夕阳,温和的光线浸透了心膛,事物在眼中逐渐有了模样。
“千久……看到为师了吗?”略显苍老的男声轻道。
“千久……还认不认得西院掌门了?”略显苍老的女声亦近在咫尺。
抬眼,便是古朴的榫卯结构。素雅自然的清香入了鼻口,落日余晖洒在干净的板床上。千久渐觉清明,只是浑身毫无气力。裸露在外的面部尚有些许知觉,而用被单包裹的身子却不像是自己的。
“什么——我……”她茫然地转向床沿两个发若星霜的男女。这很显然是那两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来源。
难以置信,她是穿越了吗?她不相信。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目光触及的范围内,一切的古色古香,该作何解释?
“苦命的孩子……记忆真的出差错了……”自称为师的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好孩子……你名为千久……”自称西院掌门的女子轻轻道。
听到“名为千久”,她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一点不?”见她点头,男子脸上的纹路淡浅地皱出了花。
她又点点头,复摇头。
“你本姓为郑,八岁上山,拜了东院掌门为师,成了东院第五子徒,”女子温和地絮叨,声音仿佛窗外揉碎的阳光,“这位大叔金土大师,便是你师傅,而大婶金木大师,为西院掌门——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拉着大婶衣襟,喊大婶‘姨姨’呢……”
“但是——我不姓郑,我姓陈啊……”千久见女子缓顿,忙插空问道。
屋内安静了好久,半晌,男子方开口:“千久……不必纠结你本来的姓氏了,但入此山,便已褪却尘俗,只用师傅给的名号便好,你名号‘千久’,便只叫你‘千久’,别的,不用管了。”
千久没有接话,她细细打量着这一男一女身上的粗布衣裳——里头是劲装短打,外面披着敞开的罩衣。二人的头发皆极简的盘束着,遍身不见一点装饰。
“自你八岁拜师算起,在山上东院习了十年武,一直都是为师最好的徒儿,”男子缓缓地接着道,“你十七岁上,同西院的五师弟旸玥下了山,间隙只分别见过你俩一回,一次是旸玥十七岁那年见的他,一次是你十九岁那年见的你……这两次相见,你俩都好好的,还互相帮着带平安……谁想得到……二十九天多以前,那个晚上,旸玥背着个浑身血的人突然回来……为师和西院掌门一看……是你……”他的眼眶逐渐红润,声音复哽咽地听不大清。旁边的女子亦提袖掩泪,唇齿颤抖:“……没事,救过来了就好……记忆什么的,也没关系……过去的,大不了从头再来……可怜的孩子!老天是何苦教她受如此之罪?……不碍事……没关系……再过一遍,好好活着……”她渐渐泣不成声,已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安慰千久和默默擦泪的男子。
“师傅!东院掌门!您们……没事吧?”立于屋内一角的少年男子见状,忍不住打破规矩,一面关切地问着,一面快步上前。
“……为师没事……旸玥,退回……”女子咳了几声道。
少年没有答话,更没有动,而是立于原地,怔怔地望向榻上的千久,低唤了一声:“师姊——”
“……旸玥留下吧……”男子抹了把泪。
“是,东院掌门……小徒能否同千久师姊说话?”少年躬身行礼,眼睛却又看向千久。
“你们说会儿话吧……只是记着,不要让她过激,她已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我同你师傅去解决点事情,”男子起了身,看了看千久,又望望少年,然后转向仍在擦泪的女子,“金木,出去吧……”
“可是……金土,你难道不觉得……”女子清了清嗓子,迟疑道。
“没什么……先去吧……”男子说着,便出了室内。女子定了定神,亦起身走出屋门。
千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非常自然地坐在自己的床沿,听到他试探着问道:“……千久?”
“你叫……旸玥?”千久亦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千久想坐起来,却自感通身仍无气力。少年见状,急忙摆手:“……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先躺躺……”
见千久不再试着爬起身,少年转过头轻叹了口气,复转回:“你师傅和我师傅方才离开得匆忙,都没能给你好好讲讲……”
“……此山,名蓬瀛方山……这个门派,叫‘凡半零’……门派分两院,一东院,一西院,东院现掌门为金土大师,西院现掌门为金木大师……千久,你是东院子徒,金土大师,就是那位大叔,是你师傅……我是西院子徒,金木大师,就是那位大婶,是我师傅……”少年声音轻轻的,他缓缓地,一点一点道来。千久静静地听着,望着他粗布衣裳衣角处绣上的的几点花草,细细思量着。
(存稿未足,时间不够,暂且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