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云逐月”是极其精巧的浮空术法,掌握得好即便只消耗一点点灵力即可,即便受到巫山灵限也不影响。钟挽灵看着两人堕入地陷,并没有出手拉两人,只是悄然打掉可能砸向两人的陨石。在地下,未必会比在她身边危险。况且那少年看着憨憨的,其实如她所料很是机敏,虽是突发陷落,还带这个伤员,却精准地选择了相对最安全的下落路线。有他在侧,宋濂当能无碍。
冥山织女发出尖锐的嘶鸣,八只手足并用着试图爬上地面,越是扒,越是用力,地面越是开裂,坑洞越是巨大。钟挽灵默然地俯视着它白费劲地挣扎。是的,她早就知道,这里的地下是空的。来之前顶多是猜测,没什么用处,她便没对人说。可当这庞然大物凭空从林间出现,她便确定了地道的存在。只是这种坑道,冥山织女就算跌落,也不会有什么伤害,甚至很难困住它。只有地陷的话。
钟挽灵手指微动,有风在周身流转,风逐渐变大,似乎连重若千斤的陨石天火都隐隐受其驱使,向着在坑口挣扎的妖物而去。是,一般来说“九玄天火令”一旦释放不可改变位置且是无目标无差别的,但那只是大多数人未曾想过在释放术法后用别的途经去影响改变它而已。
钟挽灵满意地看着几乎所有天火都落向了地坑中心的妖物,将那大虫一下下砸进黑暗的地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要改变一个术法的效果,未必要修改施术符文或经咒,也可以是另一个术法。
正像这一样。
钟挽灵降下高度,借着月光霜华俯视着坑底。那只虫豸被砸了翻身,但并没有死,这个程度还是难以杀死它吗?这也太硬了吧。坑底并没有宋濂和那少年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躲进边上的地道了。
钟挽灵并没有趁冥山织女昏厥时补刀。倒不是不想,而是她实在没有其他利器了。上品金符已全数用完,金刚扇和浮尘难以破甲。她现在虽在上空,双方却无占上风者。
也许,她真该像那位前辈建议的,该是时候找个趁手的兵器了。可刀剑并非她所好,也很难发挥她的优势。真是麻烦。
片刻,坑底有了动静。那虫豸果然没死,像蜘蛛一般一跃翻过身来,蛛辈上的白色人型被天火和自己庞大的身躯砸得变了形,完全没了之前白玉无瑕婀娜妖娆的样子,不过大体还算完整。钟挽灵也得赞叹一句,好硬。
总算恢复过来的冥山织女抬头仰望上空。
月光皎皎,一女子翩然浮于云间,衣带当风飘飘欲仙,恰如许多许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们从云间而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匍匐在地上的它们。
从那时起,它便努力修炼,吞噬更多的灵物、妖物、魔物……哪怕是同族。残杀有什么不对,吞噬有什么奇怪,这不是所有有灵之物都在做的吗?它甚至更努力,终于成为同族中最强,终于修出了那位大人都赞美的美丽的胴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还是匍匐在地上,甚至被按进泥里?为什么要毁去它好不容易修出的胴体?它不美吗?什么事美?……啊,又不是它想要生在土里,又不是它想匍匐在地。它也想要美丽的翅膀,它也想高高在上!所以,它撕去了那些翅膀!把他们丢在地下,永不见天日!把他们身体掏空,作为它的子嗣的巢穴!
月光落在黑色的虫身上,青黑的虫色渐渐褪去,折断的虫足开始扭曲,破裂的虫身开始变形。
突然,虫身炸裂开来,八只虫足像矛矢朝四面八方射出,钉进坑壁当中,猛然抬高本体,本体倏然炸裂,扭曲的人型喷射而出,人型张牙舞爪地尖声嘶叫着朝空中的钟挽灵飞扑,粘稠的软体不只是内脏还是蛛丝,凝结成柱,支撑着飞射的人型,其上又飞速生出锋利的矛刺,疯狂伸展,扎向钟挽灵。
想要!我也要撕去你的翅膀!我要把你掏空,作为孕育我孩子的巢!
钟挽灵一惊,旋身欲走,腰间被人一揽,猛地拉到人后,只听身前人低喝一声:“十剑诛魔·一剑追光!”一把浩光长剑幻化而出,浩光应运而生,浩光所触矛刺烟消云散,长剑直冲人型面门,瞬间贯穿而下,顺势将扭曲生长的白色柱体几乎中破,像被劈开的甘蔗一般一分为二!挂在坑中如同蛛网一般的虫体倏然失去了气力,轰然跌落坑中,断的断,碎的碎。
它,最完整的冥山织女,终于死了。
“武阁主。”
武天节深深斜了一眼身后的钟挽灵。这个女人声色和声音皆无惊讶,莫不是早就察觉他在附近,故意制造这种一石二鸟的良机诱他而出?不,不可能,这也太冒险了。
“钟师妹位面太乱来了些。”武天节松开榄住钟挽灵的手。一时情急,应怪不了他举动冒昧,越了男女之别。
钟挽灵却似毫不在意两人此时不当的距离,嫣然笑道:“武阁主可对晚兰的礼物满意?”
武天节眉头一跳,眼角一抽。
钟挽灵飘然退到适宜的距离,柔顺笑道:“‘冥山织女’本就是魔界地级上的妖物,这匹人型如此完整,说天级也不为过,又是在人界作乱。武阁主斩杀此妖可是大功一件,真是可喜可贺呀。”说着,还轻轻地一拜。完罢,眉眼微抬,目若秋水,若非知道这人桀骜难驯,定会将其当做温婉仙子的真心恭贺。
武天节只觉得这戏码做作,挑眉冷嘲:“我记得某人是想抢头功吧?只可惜,有这心没这力呀。”
钟挽灵却笑得泰然:“啊,原来武师兄误会了。晚兰只是救徒心切,并无抢功之意。更何况,晚兰贸然闯入应是正合了武师兄的意才对。正因晚兰和门下,武师兄才得以抽身深入,独得头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