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邹水儿拽着钟淑娟的裙摆,哭求着,“我问过杜仙师了。仙师说开明境和大周天就是一线之隔,而踏入大周天金丹就指日可待了。晚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为,就算没有入上清宗,维持现状的状态,她将来也必能修成金丹的!她不需要去参加玄天遴选呀!”
“你!”钟淑娟气得浑身发抖。
邹水儿依旧跪在地上苦苦相求:“姐姐,你就帮帮佳男吧!晚兰天资卓绝,她有的是机会。佳男失去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且这不是佳男一个人的事情啊!姐姐你想想爹,想想如俊啊!”
钟淑娟愕然了,一时无言。
邹水儿拽着她的衣裙,抽噎着诉说着:“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钟炎一家一直想把爹挤下来,夺走家主之位。长老会已经有很多人不服爹了。他们都说……都说爹和如俊没有天赋,生了儿子,延续了香火,也是废物的香火。爹是废物,所以如俊也是废物。因为如俊是废物,所以佳男也肯定是废物……”
说到这里,邹水儿跌坐在地上抽泣了好一会,才缓了一些过来,“如果……如果佳男这次没能拿到名额,会怎样……他、他大概会跟他爹一样吧……因为错过机会,从此一蹶不振,从此沦为大家口中的废物……含恨终生。”邹水儿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
钟淑娟看着趴在她脚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邹水儿,她相信那是这个女人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悲痛和焦心。
钟淑娟能够明白这种心痛,虽然她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多少为她女儿焦心的经历,她的女儿又十分乖巧聪明,几乎不需要他们夫妻帮她担忧什么,可每当她的女儿生病的时候她依旧能感到这种无力和痛心。尤其是那场离魂的大病。当她看到钟挽灵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任谁怎么喊都喊不醒的时候,她真是心如刀绞。她当时是多么后悔,后悔让女儿离开她身边,后悔让女儿修仙炼气。如果可以,她宁愿让她的女儿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要她每天开开心心无病无痛就好。
只可惜,太多事,事与愿违。
钟淑娟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邹水儿抬起头,仍不愿放弃,还想去抓钟淑娟的裙摆,已经被钟淑娟一把提溜起来。钟淑娟扶起邹水儿,帮她整了整衣衫,劝道:“我会好好想想的,你也不要总钻这种牛角尖,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强行逆天未必是好事。就像之前我帮佳男炼药一样,佳男的灵修是突飞猛进了,也如愿去了临安分阁。可结果呢?进了临安分阁的佳男灵修反而倒退了。”
邹水儿听到这事,心中的恨意险些压不住,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说:“姐姐的意思是,佳男就是没有灵修天分?你也跟其他人一样,一样认为佳男是废物吗?!”
钟淑娟一愣,不知邹水儿这话从何说起。
可邹水儿却觉得这是默认,她怒不可遏抓着钟淑娟的衣襟,悲愤地低吼道:“你以为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你改的药方有问题才导致佳男灵境倒退,是你让佳男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你以为是谁让爹、如俊、佳男陷入这种绝望的境地?是你!是你夺走了如俊的机会,让他错过了时机!让他仙路断绝的人是你!他的亲姐姐!如今你还要让你的女儿再次夺走佳男的!害了我们一家的人就是你啊!”
钟淑娟木楞地站着,任由邹水儿抓着她不断地指责着。
两人的争吵终于引起了玉兰居其他人的注意。侍女和守卫们碍于钟淑娟的吩咐不敢进入挤在门口遥遥观望。章石音和钟挽灵也下了楼来,遣开挤在楼道门口的侍从,走进厅中,就见邹水儿拽着钟淑娟的衣襟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个疯婆子似的,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章石音怒喝道。
钟淑娟和邹水儿这才回过神。邹水儿猛地向后退开数步,以袖掩面,风也似的跑出了玉兰居。
章石音都看懵了。钟挽灵皱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虽然没听到水儿和她娘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她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钟淑娟茫茫然地抬着头望向后堂口的丈夫和女儿,目光落在钟挽灵身上的时候变得复杂起来。钟挽灵被看得有些莫名,她从未见过她的母亲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有无措有愧疚有为难有悲伤,混杂了很多情绪。
一家三口谁也没有多问,也没人多说。
当晚,钟淑娟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儿时。
那时佬仙门还在复兴,爹爹奶奶叔叔伯伯总是没日没夜的奔走劳碌,娘和各位姨娘也有很多事要操烦,有时还得下山种菜,就这样家里也只能堪堪混个温饱。
她当时很调皮,经常带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上山猎山鸡采野果改善伙食。弄得晚了,就找一处平整的地方,铺些干草枯叶以地为铺以天为盖,数着满天星辰入睡。
她梦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晚上。
那一段时间,附近发生了山洪。奶奶说百姓信仙门,仙门自当庇佑百姓。所以家里的大人不是帮忙救灾,就是帮忙照顾族中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去了。可佬仙门田地也遭到了波及,族人们只能吃一些为数不多的存粮,已经好几天都没一口菜了。
她和弟弟偷溜着上山猎到了一只山鸡。她想把这只山鸡带回家中去,偷偷的给娘和妹妹也加个餐。如俊本来是想直接把鸡烤了吃的,听到姐姐这么说便勉强答应了。
可两人捡草叶的工夫,她就饿了,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拾完柴,回到营地,生了火。弟弟还没回来。可她看着那只被她扭断了脖子的山鸡,顿时馋虫大闹五脏庙。她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的人,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在河边扯了张荷叶裹了黄泥就把那山鸡给烤了吃了。
等弟弟回来时,大半只山鸡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里了。弟弟看着她,再看看她手中所剩无几的山鸡,这个坚强敦厚的七八岁男孩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