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挽灵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受到诅咒,孙仙师误会了那层魔气的意义。”
老太君欣喜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告诉太奶奶,你能结丹,你一定会成为金丹修士的吧?”
钟挽灵再次点点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还需要多久,但是不久的将来,一定可以。”
老太君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忽然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钟挽灵,无比郑重地说:“晚兰,太奶奶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拜托你。”
钟挽灵觉得今天的老太君特别奇怪,像是肩负了太多,终于快承受不住了一般。“太奶奶请讲,晚兰定将竭尽全力。”
老太君却犹豫了,像是在做艰难的抉择,又像是觉得难以启齿,但她最后还是开口了。
“晚兰,帮帮太奶奶吧,帮帮我。帮我守护这个家,守护这一族,不要让它散了,让它继续延续下去。好吗?”
钟挽灵有些讶异。她不明白是什么让经历过风风雨雨坚强如参天大树的老太君说出这样的话。她想啊想。想,难道是自己迟迟没法突破上层境界,让家族中纷乱不安烦了老太君的心?想,难道是近期钟佳男那个废物闹出的荒唐事,让佬仙门备受质疑和争议吗?这些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她不觉得这些事能压倒这个坚强睿智的女人。
难道有其他的什么事吗?
钟挽灵迟迟没有回音,老太君有些低落地垂下手,像是承受了太多霜雪的老树,沧桑地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钟挽灵连忙握住她的手,握在胸口,郑重地说道:“我答应,我会尽力。”
老太君沧桑的双眼中终于流下了两行眼泪,在窗外的霜华映照下像两道银丝。
钟挽灵又惊又惑,连忙想替老太君擦拭泪水,却再次被老太君紧紧搂住。老太君的声音带着哽咽,不断重复着:“好孩子,好孩子……能有你,是我三生有幸,是钟家三生有幸……”
钟挽灵只能轻轻抚着老太君的背,让她不至于激动过度呼吸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钟挽灵觉得樟木香变得浓郁了起来。沉稳的香气令人心安,使人放松,让人莫名地有些昏聩。老太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儿时哄她入睡时那般,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晚兰,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一定会很生气,但是就当是我求你吧……不要去追究……不要去恨,不要去怨……我的……不重要……让一切都随着我一同离去就好。我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只要钟家、只要佬仙门安好……我已无憾……”
老太君的声音渐渐远去,逐渐模糊不清。
钟挽灵倏然惊醒,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
老太君已经离开……
不,今天是月末,是无月之夜。即便外面繁星满天也不可能有那么皎洁的月光。
不,即便是满月,也不会有那么明亮的霜华,宛若仙灵的光冕一样的柔光。
是梦吗?
可是刚才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可那却不是记忆。
没来由的,钟挽灵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而这不安的感觉竟迅速膨胀起来,很快胀满了她的胸口,简直让她无法思考。
钟挽灵掀开被褥,跳下床,随手从衣橱拿出一套衣服,简单地略作洗漱整理。
打开门,门外一片漆黑,只有外面廊道上星星点点的廊灯寂寥,在这片安静的深夜里落下一片片昏黄的光。
钟挽灵想了想,又回到屋中,点了一支蜡烛,随意抽了一张纸,匆匆写下假条,用蜡油钉在桌上,吹熄了蜡烛,关上门,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片初春的深夜中去。
此时,漫天星光。点点繁星如同一粒粒璀璨的晶石碎片,在这片黑色的夜幕中,汇聚成一条宽阔的银色巨河,弯弯曲曲却又平静无波地一直延伸到天际。
可,行色匆匆的夜路人,无暇亦无心抬头,一心只驱使着身下的马匹,穿过带着霜寒的重重夜露,奔驰在漆黑的黑夜中。
南唐重修仙,修仙炼气的门派很有地位,更何况是上清宗这种名门大宗。临安分阁虽非本院,仍是极有地位。别的不说,就说临安分阁地处的位置,位于太学院旁毗邻东宫就可见一斑。但,上清宗毕竟是仙盟上宗,态度还是要做的。虽然院内学生大多与太学府学子以及皇城达官贵族子弟来往甚密,但大多时候,分阁本身都是闭门谢客的。
可今日一大早,分阁门前却来了大队车队。
此时,分阁正是早课时间。
掌教林殊和分管执教匆匆赶来,前厅中已经站满了人,中心是一位一身素白十分貌美的女子绞着手神情焦急,正是吏部张尚书的妻子钟淑华。
“张夫人贵安。”
钟淑华不失礼仪地欠身回礼,匆忙道:“清早叨扰,仙师勿怪。实乃家中报丧,十分重大,迫不得已。”钟淑华本就生的纤细柔美,此时为悲伤焦虑所缠,更似风中弱柳惹人怜惜。
尚书府是清晨接到佬仙门紧急飞鸽传书的。
张旭知道老太君对钟氏一脉非比寻常,立即命人准备了夫人和小姐的归乡队伍,他自己身兼要职无法立刻抽身,但是他允诺了妻子会与朝廷告假,两日后赶去与她们会合,并且差人赶往临安分阁通知钟挽灵和钟佳男收拾行李和请假。
此乃一个时辰前的事情。
林殊和相关人已经知悉其中缘故。林殊连连点头,虚扶钟淑华。“张夫人莫急,两位师侄很快就到。”
钟淑华谢过林殊,神情却依旧哀戚。“多谢仙师准许。”
“这是当然。”林殊安抚道,“张夫人切莫太过哀伤。”
钟淑华以袖掩面,哽了一会。
没一会,人就来了。
但是,只来了一人。来的只有钟佳男。
林殊有些疑惑,看向执教。执教也纳闷,看向带人来的夫子,夫子张口欲言不知如何说,转头又看向跟着他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