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哄哄的嗡鸣声,就像惊涛骇浪中死寂的尘埃落定。
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过往车辆也都停了下来,滴滴的按着喇叭,有人拨打的110和120。
郁竟诚歪坐在变形的车座里,脸上的血哗哗流着,像被人泼了油漆一样,双腿无法动弹,不知道是被卡住可还是他没有力气了。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吵?对了,出车祸了,真倒霉,他想。
他都决定离开所有人了,为什么还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点的结局。
他感觉不到疼痛,好像痛觉被抽出了身体。
郁竟诚抬了抬眼皮,世界显得有点不太真实,他记得自己好像撞到了围墙上,之后就没有了知觉,他连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就这样满身鲜血,浑身释然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并不善良的世界。
对,并不善良。
父亲对他不善良,从来不对他笑,把他当做事业的竞争者。
从小服侍他的佣人不善良,他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往他的食物里放煤灰,就因为他是庶子。
公司里的长辈不善良,他明明把他们当长辈看待,他们却一次次的想致他于死地。
他的爱人……沈舟……也不善良,将自己双手奉上的珍宝,视如蔽履,将自己早就破败不堪的心,再一次踩的稀烂。
忽然,郁竟诚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渐渐清明,有了几分神采,但那神采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绝望,他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可鲜血却更加汹涌的从他口中流出。
他抬了抬满是鲜血手,一点一点挪到小腹上,破败不堪的车座上留下一道骇人得血痕。
孩子……他还有孩子……
郁竟诚扯了扯血肉模糊的嘴角,配着满脸的血液,露出一个绝望中带着些恐怖的欣慰的笑,对,是欣慰的笑,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笑。
对,他还有孩子。
可是当他摸到小腹时,忽然浑身一怔,刚刚沸腾起来的血液瞬间冷却,郁竟诚眼睛里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一根钢筋,就这样直直的插在他小腹上,贯穿了整个身体。
冰凉的触感让他如至冰窖,半响,郁竟诚笑了,伴随着口中更加汹涌的鲜血,笑的狂傲苍凉。
沈舟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他摸着冰凉僵硬的小腹,一时间竟然有种这样也挺好的念头,这个世界那么冷,你还是呆在爸爸的肚子里吧,起码里面是暖和的。
耳边传来一阵警笛声,将他从混沌拉回了现实,他浑身卸力,不再集中精力,轻轻靠在椅背上,无视耳边嘈杂的声音,静静抬眼盯着天空。
天很蓝,云静静的漂在一片蔚蓝里,时不时几只鸟飞过,带起一道浅浅的痕迹。
郁竟诚坐在一片血泊中,他睁着眼睛,眼睛里眼睛里是一片死寂,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配着鲜红的浓墨般的深红的血,显得悲壮又凌厉。
他一只手轻轻搭在插着钢筋的小腹上,一只手无意识的在车座上写着什么,他写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人解开他的安全带检查他的伤势,有人替他止血,有人撬着车把他的腿抽出来。
但郁竟诚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他就静静的看着天,够了,够了,都放过我吧。
他轻轻闭上眼睛,微微张了张口,发出混着血的声音:“这样……也挺好……”
是啊,挺好的,如了所有人的愿,自己也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