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at night all I think about is you... ”
音乐低缓地敲响,我手支着下巴,慢慢欣赏这家酒吧的装潢。老板应该是个很有品味的人。酒架设计成书架的样式,极简的北欧风情,几本书一个橱柜,配以一个色系的酒。放眼望去,有种说不出的情调。
此刻我再也没有突然前来时的满腔翻滚的热血,店名和他写给我的歌,可能只是巧合,两个时空的交融,又谈何容易。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压抑中的氛围等待点燃。
打碟的DJ切换了舞曲,陌生又熟悉,混入了一点电子琴的摇滚乐。
“很久不放这首了啊?”
有人经过,和身边朋友疑惑发问。
酒杯推过来那一瞬,冰块在淡蓝色玻璃杯中晃荡,碰撞出清脆的细小声响。Beat matching无缝切换,第一个音符敲响,我的心脏猛地收缩。密密麻麻的鼓点如雨落下,舞池间瞬间沸腾。
金发的女DJ吹响口哨,举起手臂食指下压。
人群的火堆瞬间被点燃,上上下下浮动,有尖叫声歌声混杂。舞池燥热升温,带着我说不清的紧张弥漫。
突然有人挤开人群走来,一把攥住我的手。叫声几乎冲破我哽涩的喉咙。却瞬间冷却。
室友端着酒杯,一脸兴奋地往外拽我:“你在这里干嘛?那边好像要开香槟。走啊,过去凑热闹!”
是我又想多了啊。
脑中还有失落的余潮,就这样被拉走。
二层高的香槟塔无比震撼,镶金纹的高脚杯层层垒起,在明暗灯光间折射出光影交错。
重重叠叠的光影,在某个瞬间的蓝光打来时披上如梦似幻的冷调纱,瞬间出神,我就那样不合时宜地想起,在ren世界的最后一晚,大雨中的闪电。
周围突然爆发出欢呼和尖叫,拥挤的感觉加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室友的手分开,此刻在逐渐紧缩的人池里感觉喘不上气。
所有人兴奋地凑向香槟塔的圈。
“Louis Roederer,百年的珍藏啊!”
“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喝到这个级别的酒了吧!”
“老板什么来头?”
“听说哪家留学回来的小少爷...”
周围越来越拥挤,我想往外退,却苦于站在内层被裹挟着往前凑。
一双双手伸向中心杯塔,做好抢酒的预备。所有人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翻滚欲望。
爆发只在一瞬间。
从第一滴酒从高空滴落的瞬间,我被挤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淡金色的酒液倾洒,灌满顶层的酒杯,又顺着杯壁下滑填充下层,好像瞬间流淌的金色瀑布。又像神明赐予人类甘露,铺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路。
眼前这一幕,荒诞,喧闹,又有说不出的纸醉金迷。
顺着本能,我抬眼上看。
二层楼栏边隐着一个身影,只能看见他伸出的一只拿着透明泛金酒瓶的右手。
我眯起眼睛看。
那只手,冷白,血管清晰可见。指节也分明修长——
还有我最最喜欢的他中指第一个关节,因为常年画画的凹陷。
那人往前靠,双手搭在栏杆上,半张脸就那样从黑暗中移出。
高眉深眼,看不清颜色的眼睛,一片淡漠。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雷声大作,雨点骤起,多少次深夜惊醒时,我所念的那张脸。
或许天定缘分,或许是我在一群弯身抢酒的人中姿态太过于格格不入——
下一秒对视。
记忆的海洋翻滚,我们多少次的对视?
初遇的情潮迷蒙,再见时猎手的追逃,终章中大雨的决绝...
似乎我从来败逃,但此刻——
我眯起眼睛直视他。
他那是什么眼神?逃避?
我拨开人群三两步冲上二楼,ren修长的背影急促,步伐甚至慌乱。
说不清的郁气在我心中纠结——我确定那就是他。
他什么时候来的?既然有记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见到我就逃?
我向ren的背影跑过去,这时候,一个穿水蓝色裙子的女孩被几个人簇拥推搡着朝ren的方向猛地一推,她脸色微红,先是嗔怪地看了看身边朋友们,然后大着胆子小跑两步伸出手抓住ren的手臂——
“Hi,我是那天来喝酒的,你还记得...”
我再熟悉ren不过,他的伪善,他的温柔,他的微笑假面...早在见到我那一刻就趋近分崩。此刻他本就抑着烦躁郁气,紧抿着唇,用力甩开那个女孩,不留丝毫情面。
女生满目错愕,身边几个凑热闹的女生也面面相觑。
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跑上去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那一瞬间心脏收紧。
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伴着他极尽不耐烦的厌弃:“滚开,离我远点。”
被甩在墙壁上的力道让我下意识痛呼出声。
错愕的人此刻变成我。
几个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琉灵都拿不下她还往上硬凑,真够有勇气——”
下一秒她的话语卡壳。
ren听到我的声音猛地回头,他快步朝我走过来,抬起我的手腕,浅棕色的瞳孔中满是紧张和浸透的自责。
“宝宝,痛不痛?”
被他的目光全部环抱那一刻,我鼻子有些酸涩,我知道他是把我当成刚才的女生,倒没为这个生气,我气的只是他见我竟想逃,历经那么多得以在一个世界,他竟然要避开......为什么?
我低着头没说话,看着他着急又心疼的样子,半晌开口,语气充满疑惑——“你是?”
ren捧住我手腕的手紧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停顿下来,“你、你又不记得我了么?”
“又”,我想起冬夏交错那一次重生,心里发软,但忍住没破功,只是歪着头礼貌回应。
“没印象。”
他刚要着急张口,我便说:“我拦住您只是想问一下今晚那是什么酒,味道很好。您是这里的老板对吧?”
味道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事实上人都快被挤死了,我一口都没尝到。
他整个人像朵突然蔫掉的花,垂下的浅栗色的头发,都透着股脆弱的幽怨。ren勉强扯起唇角,说话的声音有些艰涩,似乎还不敢置信于我“又没有了和他的记忆”。
“是,叫我ren就好,酒是Louis RoedererX07,浓榛果酿霞多丽葡萄...”,他又补充,“...但是度数高,你少喝。”
所幸灯光昏暗,他看不到我迅速飞起红晕的脸,ren是这世界上唯二知道我酒量的人。记得从前我们在他的房子里消磨时光,有座地下的酒窖,那时候ren带我去玩,我就注意到酒架上一瓶透绿色的果酒,实在是我此生见过最漂亮的颜色,想着又是果酒,没什么大碍,便赖着他让我尝。ren只犹犹豫豫给我倒了小半杯......再后来的记忆,就是第二天晚上了。
面上还得强装镇定“哦这样,谢谢您。”
氛围一瞬间的僵硬,我在等他说,却不见ren有开口的意思,他只是迟疑地沉默着,但也没有松开拉着我的手。
楼梯上来了一个人,“哎,二妹,你有看到那老板吗,是不是很...”她突然止住话头,目瞪口呆地看着ren拉住我不肯放的手,我也顺着她的目光下移,他这才终于舍得放开。
我拉住室友的手,冲她笑了笑:“走吧我们。”
她狐疑地目光在我们两人间转了转,也没问,只跟着我往下。
走了两步还不听他开口,我心里的闷堵的情绪几乎要达到顶峰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请等一下——”
我回头看他。
好了,开始以各种办法各种胡编乱造的理由来挽留我或者黏住我吧。如果尚且合理的话,我就考虑让你跟在我身边。
“你手上真的没受伤吗?要紧的话,最好去医院看一下,我来付医药费。”
......
滚烫的岩浆在喷涌而出之后的冷却,只剩下一堆灰褐色的火成岩。此刻这堆石头就郁结在我胸口。
我扬起一个极尽灿烂又极尽礼貌的微笑——
“不劳您费心了,我男朋友是医生,回去让他帮忙处理一下就好。”
我拉起在旁边听得聚精会神的室友转身离开。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