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安城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 街上人潮涌动， 好不热闹。 似乎没有人记得那个夜晚曾经发生了什么。 当然， 对于大理寺少卿李郅而言， 那一夜是他终其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蚀骨之痛。 李郅轻轻抚着萨摩苍白的脸庞， 心中涌起难以言状的痛楚。 明明说好要一起面对腥风血雨， 为什么你到最后还是想要抛弃我。 萨摩， 其实你真的很自私。你知道被留在世上的人是最痛苦的， 所以， 你不顾一 切挡在我身前， 你要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萨摩， 你于心何忍…… 萨摩， 快点回来吧。 “有你， 有他们， 我们什么仗是打不赢的……” 萨摩的话依旧回响在耳畔， 而如今， 他却是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仿佛随时可 能会离去。 他是那么虚弱， 那么无助， 让李郅无论如何， 也不能同记忆中那个活泼机灵的 西域少年合为一体。 那个总是觊觎着他的俸禄的萨摩， 真的回不来了吗…… 萨摩， 我的俸禄都给你， 换你回到我身边， 好不好？ 对不起， 说好要护你周全， 却最终连累你为我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李郅闭上眼睛， 那一夜的一幕幕清晰地展现开来， 让他无处可逃。 那一夜， 那场叛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那一刻， 李郅才知道， 原来萨摩竟是珈蓝的王子。 他与他， 从一开始就错了。 “萨摩， 你身为珈蓝王子， 怎能与大唐官差为伍？” “珈蓝， 已是萨摩的前生前世。 珈蓝已亡， 又何来王子一说呢？”

萨摩语气平淡， 不悲不喜， 似乎在诉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难道你忘记了你父王母后的惨死， 忘记了那些在战火中消逝的珈蓝人了吗？ 萨摩 多罗 ， 你不要忘了， 你身体 里流淌 的可是珈蓝的血 液 ， 你生当为珈蓝人， 死 亦 为珈蓝 鬼！ ” “萨摩……没想到， 你竟会是珈蓝王子……” 李郅不 敢相信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萨摩 转过 身来， 对着李郅一 笑 。 “李少卿， 看 来， 我们以后 再 也没有机会 并肩作 战了呢。 ” “不， 萨摩， 我不 管 你是 谁 ， 我说 过 ， 要护你周全， 承邺决 不 食 言 ！ ” 李郅的 内 心涌起一 阵阵 不安

不， 他不能让萨摩就这么离开自己， 绝对不能！ “有你这句话， 萨摩多罗， 此生无憾了。 ” 萨摩一直在笑， 长安的夜风吹起他微卷的长发， 他看着李郅， 目光中似有无限 的留恋。 李郅恍惚间觉得， 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萨摩仿佛依然是那个凡舍的小伙计， 那个爱吃烧鸡的馋嘴少年郎， 那个会因为他说错一句话而赌气不理他的倔强少 年。 “没想到， 你竟为了这个李郅， 而弃血海深仇于不顾， 那便怪不得我了！ 李郅， 拿命来！ ” 李郅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珈蓝国师的剑已近在眼前， 电光火石间， 他瞥见 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紧接着， 他便听到了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与此同时， 还有自己心碎的声音。 “王子！ ” “萨摩！ ” 李郅颤抖着双手接住萨摩软下去的身体， 把他紧紧护在怀里， 看着他胸前那刺 眼的血红，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萨摩， 你怎么这么傻……干嘛要替我受了这一剑……” “你……不是也……为我挡过一剑吗……这下……我们……两清了……”李郅顿时心痛欲死， “你就这般要与我划清界限吗？萨摩， 我不要你还我的人 情， 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当初那一剑， 是我心甘情愿……” “你怎知……今日这一剑……不是我的……咳咳……心甘情愿呢……” 萨摩深受重创， 说了这几句话已是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 他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周身也开始觉得寒冷。 “李郅， 我好冷， 好累……我想睡一觉……” 听着萨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精神也越来越萎顿， 李郅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强烈。 “不， 萨摩， 别睡， 我带你去疗伤， 求你不要睡， 求你……我还有很多话想对 你说……你撑住……好不好……” 李郅说着， 竟已是泪流满面。 萨摩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虚无， 他听着李郅带着哭腔的倾诉， 却是无力 再回答。 这一辈子， 能让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少卿为自己流一回眼泪， 也值了啊…… 只是， 为什么， 心里还有一丝丝不甘呢。 这是萨摩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萨摩！ 萨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