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您每次出去夜猎,只带金珠银珠姑姑,阿爹也很担心。”
“对吧,阿爹。”
从前的江澄,不会说出这番话。
他从前不懂爱,他怨自己的父亲,怨他对魏无羡那么好,怨他对阿娘的不满冷淡处理,怨他从不夸赞自己。
他的眼中曾经含着终年不散的大雾,青山不改千峰黛,江流未尽万重烟。
年少时凭借一腔孤勇硬杀出一条血路,却抵不过世间人心险恶,魑魅魍魉。浮名远服拂天地间,平生羞谈买誉钱。魏无羡出走江家的那几年,是最苦的几年。莲花坞百废待兴,他这个家主辗转各个名利场,为一点银钱焦头烂额,四处奔波。
看尽世间不得已,一肩担起风和雨。
高堂之上的禽与兽,历练了他的城府。人皮之下的鬼与魇,淬生出他的胸怀。十年磨一剑,当是今朝试锋芒,他也曾觉得自己该如此活过一生,带着莲花坞走向修仙界的顶峰。
直到他遇见观音庙后第一次出关的蓝曦臣,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他们易地而处,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是他,跌落神坛郁郁自苦的是蓝曦臣。可是自己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他感同身受,他如鲠在喉。当时还不禁自嘲,自己这番顾影自怜的姿态若是放在从前,定要鄙夷一下的。
三毒圣手,何须人可怜?
一念起,因已种,便得果。
是蓝曦臣,让他知道被人偏爱的滋味,让他明白,相爱并非因为对方有多好,而是因为心之所向,情之所往。是蓝曦臣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生命的意义在于体验人生,尝尽酸甜苦辣,却仍有爱人的能力。
他像一只蜗牛,永远永远只敢躲在自己的壳子里。是蓝曦臣进来,进到了他的壳子里,将他带出来,带他领略四季,看遍山川。
他的一生,似乎只活过蓝曦臣三个字。
因为爱过,所以才能入木三分的理解阿娘的感情。因为爱过,所以他像阿爹一样奔赴死亡的时候才清楚彼此的心境。
世界之大,唯有蓝曦臣,是他的归处。
所以他原谅了自己的父亲,原谅了所有年少的不甘与怨恨。
“三娘,阿澄说的没错,你每次独自出去夜猎,我总是放心不下。”
“行了,你当谁修为都像你一样,剑法都练不明白。”虞紫鸢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自己的儿子心思重,她往日说话总会带着刺伤人伤己。今日江澄显然不对劲,但她被人戳中痛点时,为了掩饰羞愧才佯装冷言冷语,她并不想伤害自己的孩子。
虞三小姐自小千恩万爱长大,无论修为,悟性,样貌都是上乘,是虞家的掌上明珠,阁中瑰宝,阿谀奉承,虚与委蛇,她从来不会,也不需要会。年少时名扬天下,除了姻缘磕磕绊绊,她从来都是骄傲的。
“阿娘再厉害,也打不过阿爹,都是阿爹让着您。”
江厌离正担心这自己弟弟会不会又胡思乱想,陡然听见这句话,生生咽了口口水。
魏无羡搁旁边人是直接傻掉,这排骨嚼着像断头饭一样。
“江澄!”
果然,人是直接拍案而起的,阿娘果然是亲生的阿娘,和他的脾气习惯一般无二。
“阿爹,不是么,你每次和阿娘过招都是出三留七,从不使全力。”
“江枫眠!” 拂袖,怒视,剑拔弩张。
啧啧啧,一点不差,真真是亲生的阿娘,外面的流言果然是假的,呵,在他三毒圣手面前,不堪一击。
江枫眠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先哄孩子,还是先哄妻子,好像是眼前的妻子得先哄,不然紫电快上身了,至于孩子可能得先打一顿,再哄。
江澄面不改色得夹起阿娘给的桂花蜜汁藕,唔——,有点凉了,腻人,不香了,唉,好想喝阿姐煮的牛乳茶,也不晓得这一世阿姐什么时候会煮。
瞥了瞥旁边的魏无羡和阿姐,嗯,阿姐他倒是理解,女孩子家家,胆小一点正常。
但他旁边这坨黑黢黢的是什么东西,跟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嘁——,就这?
还夷陵老祖?
还魔道祖师?
兔子被狗咬了,发了狂犬病吧。
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