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殓

迹部没有听懂。

他精通多国语言，却没听懂自己的母语，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被人嘲弄的怒火喷薄而出：“不要开这种玩笑，把迹部静绘叫过来接电话！”

她不是想尽办法获得自己的注意吗，现在连诅咒她自己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田下重复道：“迹部先生，我是在通知您夫人的死讯。至于您夫人，按照她的遗嘱，我已经火化收殓了她的遗体，预备送回名取家安葬了。”

迹部感觉自己的手开始哆嗦，后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静绘，静绘出了什么事？”

田下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夫人得了癌症拒绝接受治疗，所以去世了。”

“你在和本大爷开什么玩笑！”迹部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怒吼，但感觉整个胸腔里的空气都像是消失了似的给大脑带来一阵窒息的眩晕，连眼前的世界都开始虚幻起来：“迹部静绘她不是好端端的吗，不是要占着迹部家夫人的位置长命百岁吗，她怎么可能死！”

田下笑了一下。

在这种悲怆里，她的笑显得格外不合时宜，甚至声音带了点复仇的阴森：“当然了，夫人宁可死也不愿意和先生你再互通消息，身为护士的我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不过您放心，夫人也没有一个字留给您，您满意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雇主的丈夫说这样的话，或者是静绘夫人身上那种毫无生息的绝望和依旧待她的温柔体谅令她产生了不平，以至于违背了长久以来的职业素养。

迹部愣住了，电脑里播放的国际新闻失去了声音，剩下主持人在张着嘴发出一些难以让人理解的音节，他脑海里只有田下在问他的这句话。

您满意吗？

您满意吗？

您满意吗？

像是鬼魂索命。

他蓦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失去了声音，固执道：“本大爷马上就回去，你告诉迹部静绘，这次本大爷绝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田下“呵”了一声：“迹部先生，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再见。”

迹部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愣在了原地，半天才想起来吩咐人预备私人飞机：“越快越好，本大爷要立刻赶回东京，立刻！机场没有位置让他们立刻调整！”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来得及。

静绘从前居住的别墅是她自己名下的产业，迹部从来都没有来过。他们分居以后，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只是偶尔的两通电话以争吵结束。大多数时间都是迹部发了怒，静绘却只是安静地毫无声息的听下去。

里面的装潢非常符合迹部的审美，奢华高调，和迹部家宅邸的风格如出一辙，里面人去楼空只剩下负责看守的门房。

他五十多岁，弓着背在前面领路：“夫人的遗物都已经被名取先生带走了，佣人们也都安置好了，迹部先生，您这边请，这就是夫人的房间。”

他称呼迹部的时候，也显得疏离。

屋子里非常空旷，迹部第一反应是这样的，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玫瑰花。

这种干枯的花朵把整个屋子都增添了一层灰暗的色彩，叫迹部心里一疼。

他不明白，这支花为什么留在这里，如果真的要收藏，为什么不在色彩鲜艳的时候做成永生花，偏要以这种枯萎的姿态保留着。

“静绘她……”

门房说：“名取先生说，如果您过来要我转告您，小姐已经与您家再也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