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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仕骁与石原走进接待室。石原埋怨地说:“窦警长,只是结案告知,为什么要公布胶卷损毁的事情?”
窦仕骁冷冷地说:“直白的结果才能让人彻底放心,从而掉以轻心。”
石原说:“你还是抱有期望?”
窦仕骁说:“难道你没有吗?”
石原说:“接到电话得知胶卷损毁后,我第一反应竟是这样的假设,我们搜捕藏匿胶卷的共 党!而内尔纳恰巧有胶卷,还曝光了什么都看不到,他的恐惧并非因为他是共 党,而是因为落到我们手里,他无法澄清自己不是共 党,窦警长,我们应该搞错了。”
熊金黎突然闯进来,拉了把椅子坐下说:“只要真正的共 党若掉以轻心,终会露出马脚。我们还有机会!”
石原叹了口气说:“没机会了,如果我的假设没错,那真正的胶卷,就早在耽误掉的时间里转移了。日下大佐要求结案,就是对我们的彻底失望,他已不想让两个一事无成的蠢货,再干扰了香雉将军的酒会。这里大多数住客都是酒会的受邀者,都是大人物。该死的外交需求!该死的和平饭店!”
“拜托别那么悲观。”熊金黎虽然嘴上说着,但是两人还是忍不住垂头丧气,只有窦仕骁一个人依然一副不服气且干劲十足的样子,熊金黎忍不住碎嘴子的跟石原说:“窦警长打鸡血了?”石原似懂非懂的摇摇头。
此时西餐厅里,只剩下陈佳影与王大顶。王大顶说:“知道哪来的好运吗?昨晚我还遥拜了创建黑瞎子岭的祖奶奶。”
陈佳影说:“刚才命案若是发生,就什么好运都别想了。”
王大顶说:“你看,还说我焦虑呢。”
陈佳影说:“知道为什么吗?我说若要乱了,最无路可走的是咱俩,因为这些住客大都不是善类。”
王大顶说:“我也算不上善类嘛。”
陈佳影说:“这些人都是超乎于他们表面身份的人。他们不关注生命,只关注利益,他们最高利益就是内尔纳之死幕后的秘密。所以日本人排查共 党,他们没当回事儿,但他们若要乱了,就会为了掩饰这些秘密毫不犹豫地跟日本人妥协或者并轨成为帮凶,完全没有底线可言,于是,你我周围便将虎狼环伺、防不胜防!”
王大顶说:“你真的是妖精,弄得我在你面前跟没智商一样。”
陈佳影说:“不是智商问题,是你从没跟这类人群有过深度接触。”
王大顶与陈佳影朝门口方向走去。这时,一名女子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与裴秋成边谈笑着边进向餐厅走来。
“我去!”王大顶慌忙调转轮椅把脸藏到陈佳影身后,“窦仕骁他老婆!”
陈佳影说:“你连他老婆都怕?”
王大顶说:“不瞒你说,我曾经带着兄弟们到过窦的家里。”
陈佳影说:“嗬,我差点忘了,你曾经敲诈过他。”王大顶说:“那不是敲诈,姓窦的,刮了不少不义之财,兄弟们就想到他家拿几个花花。”
陈佳影没好气地说:“土匪思维!”
裴秋成笑盈盈地与窦妻、窦子走来。见窦妻越走越近,陈佳影一时无措。王大顶忽然猛拽了下陈佳影,并把她抱进怀里横挡在了脸前,毫无防备的陈佳影“啊”的一声惊呼。裴秋成和窦妻面露惊讶地回头看着他们陈佳影当即又换上了一阵笑声:“哈哈哈……”“走嘞!”王大顶调转了轮椅,借着陈佳影身体的遮挡,快速离开。
王大顶与陈佳影回到316房间。
王大顶突然问陈佳影说:“你真的有男人了?”
陈佳影一愣。王大顶慌忙说:“没事,瞎问,你去收拾吧。”
陈佳影笑了笑说:“我先给野间课长打个电话,让他派车来接我们,你腿上有伤,提前一点儿离开,窦仕骁没有理由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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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仕骁对裴秋成吩咐:“石原说香雉将军已经到了,他的卫兵会分出四人参与安保,加上留用的宪兵人手应该够了,完成交接后,让兄弟们回家休息,你辛苦一点儿随我回趟局里,跟石原一起做个案情陈述。”
裴秋成说:“我先去话务室交接监听结果。”窦仕骁点点头。
窦仕骁走进西餐厅,摸了摸儿子的头说:“慢点儿吃,别噎着。”
窦妻低声说:“高利贷又来家里了。”
窦仕骁说:“没事,等这边结束,我找他们协调。”
窦妻叹口气:“真被那些土匪害死,借高利贷付赎金,还都还不清。”
窦仕骁说:“没事,有我呢。”
这时,陈佳影走进来,打招呼说:“窦警长,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
“没事,哦,这是我太太。”窦仕骁对妻子说,“这位是南铁的陈佳影女士。”
窦妻笑吟吟的说:“我们见过,真羡慕您和您先生那么甜蜜。”
陈佳影笑了笑说:“谢谢。”转对窦仕骁说,“我先生那腿伤我有点儿担心,想早走一些,带他去医院看看。”
窦仕骁求之不得,客气的说:“那我帮你派辆车。”
陈佳影说:“不用了,野间课长一会儿开车来接我们。”
“砰”的一声,餐厅门忽然被重重推开。香雉将军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身后是一脸惶恐的石原。窦仕骁连忙起身说:“香雉将军……”
话音未落,香雉将军上前“啪、啪、啪”给窦仕骁几个耳光,随即咆哮说:“姚苰小姐是位可敬的作家,告诉我殴打她的原因,我需要解释!”
裴秋成和熊金黎就在外面的餐厅外听着,熊金黎自言自语的说:“完了完了!我就知道得有这一出。都怪石原出的馊主意!”
窦仕骁咬着腮帮子,对妻子说:“玉琴,你先带儿子去学校吧。”
窦妻慌忙拉起儿子离开。陈佳影也走出餐厅,回到316房间。
“嫂子,这位是宪兵队的熊小姐。”裴秋成向窦妻介绍道。“窦太太您好。”熊金黎连忙边走边问好,窦妻也温婉的回应,“嫂子,你们先聊,我处理点事,顺便找人给你们备车。”裴秋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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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里,陈佳影着急地对王大顶说:“你之前的焦虑不是空穴来风。”
王大顶说:“出什么事了?”
陈佳影说:“我们最大的漏洞是偏偏忽略了一个人!”陈佳影郑重的补充说:“曾经几次贴在我们身边却被我们忽略掉的人!”
“谁啊?”王大顶一脸懵的问。
“那个女作家姚苰!她与香雉将军关系不一般!”陈佳影说。
王大顶惊愕地说:“那酒鬼娘儿们还能是香雉的情儿?”
陈佳影说:“人在醉酒之后无法进行分析,因为逻辑不正常,正出于这个,我几次都没把注意力聚焦到她身上。可现在想来,那几次接触,的确很吊诡。”
王大顶说:“可她跟熊金黎一唱一和的,也算是帮了我们呀,后来还被揍了。”
陈佳影说:“也许是内尔纳的幕后秘密使然。”
王大顶若有所悟的说:“那她就是顺我的水,推我的舟,最早把内尔纳拱进死路的人哪!”
陈佳影摇了摇头说:“恐怕没有进行辨别的时间了,要如猜测的那样,我们就是被一个醉酒的聪明人给耍了,我们其实早已暴露在她眼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陈佳影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往外看,只见一辆黑色轿车拐进饭店楼下,停下。陈佳影说:“野间的车到了,我们走,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王大顶抱着行李箱坐着轮椅,由陈佳影推着走出房间。
王大顶说:“以前老嫌和平饭店太贵,要知道水这么深,再贵也得混上几次探探风哪,丢死个人的,黑瞎子岭这是有多穷啊。”
陈佳影说:“少絮叨两句行吗?哪儿都是眼睛,别显那么紧张。”
话音未落,陈佳影“噌”地站住了脚,只见在堂吧里,窦妻和熊金黎正哄着一个哭泣的孩子说:“别怕,小武,爸爸不是挨打,爸爸是要演电影,他们在排练。”
王大顶哀愁的低声叫唤:“我的祖奶奶啊!这不坑我呢吗!”
熊金黎看见盆栽后的渐渐消失的行李箱,突然想起陈佳影夫妇是时候离开了,为了不让王大顶过早的暴露,她必须想办法引开窦仕骁妻子。
“窦太太,我先帮您备车吧!秋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别耽误孩子上学。”熊金黎热心的说,“那真是谢谢您了,也麻烦您帮我转告仕骁,让他下班后早点回家。”窦妻感激的说。
熊金黎叫了辆闲停的公办车,嘱咐了司机几句,送窦妻窦子上了车。就在这时,野间从一辆车上缓缓下来,她赶忙致意问好:“野间课长。”野间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熊金黎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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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餐厅内,窦仕骁在向香雉将军解释:“饭店里有共 党,我要把他们挖出来,就这么简单。”
香雉将军怒吼:“这难道就是你殴打姚苰女士的原因?”
石原当起了和事佬:“香雉将军,您当知道我们侦讯的是一宗要案,您也当理解我们的办案手段。我们知道‘满洲’需要更多外交,要有亲善的形象,我们也知道和平饭店在外交上有象征意义,但我们更清楚,境内的共 党,都是最坚定的反日力量,所以代价再大,也不能放过他们一个!”
香雉将军说:“但姚女士不是嫌疑人,你们杀鸡骇猴,必须是她吗?”
石原解释道:“被打的不止她一个,宪兵队的外聘人员一样被打了,我不是在辩解,我只想说,窦警长不但是个资深的办案人员,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职责、对大东亚共荣的忠诚。恳请将军珍惜!”
香雉将军说:“好吧,为了‘满洲’的长治久安,我原谅你们。”
话音刚落,裴秋成匆匆进来。石原说:“什么事?”
裴秋成说:“发现重要情况,昨天一则往外打出的英文电话掺有暗语,提示被叫方半小时后用中文与内尔纳进行交易,半小时后,也正是我方围控内尔纳之际,一个神秘电话进来,导致他暴力拒捕,遂被击毙。”
石原问道:“这个暗语电话是谁打的?”
裴秋成连忙让人叫来熊金黎。熊金黎无可奈何的说:“饭店的总机,可这个饭店总机是步进式交换系统,所以我只能监听电话,但无法辨识电话来自哪一部分机。”
“窦警长!”石原惊呼,“我们就是被误导了,内尔纳不是共 党!”
石原转对熊金黎说:“必须找出打暗语电话的人,他有重大嫌疑。”
熊金黎反对道:“怎么找?挨个儿上刑讯?这是和平饭店,不是宪兵队的牢狱!稍有不慎就是国际影响,后果和责任你能代表宪兵队承担吗?”
石原哑口无言。
香雉将军皱眉说:“警事人员的手段就这么单一吗?”
“不,我知道一个人有这样的技术能力,陈佳影!”石原转对窦仕骁说,“窦警长,我们可以求助陈佳影,她是行为痕迹分析专家。”
“我们已经结案了。”窦仕骁气个半死,忽然大吼着打断石原,随即看向香雉将军,“是日下大佐让结案的,他不想我们两个,他眼里看来的蠢货,干扰到香雉将军这场让我等蠢货都领会不了意义重要在哪儿的酒会!”
香雉将军看向石原说:“你、你们,也许是对的,应该继续。”
香雉将军又转看窦仕骁说:“如果屈辱让你无心战斗,我可以向你道歉,但你必须记住,恪守尊卑,也是‘满洲’长治久安的基础。”
熊金黎彻底傻眼儿了,她所认为的香雉晋安只是一个丧良心没脑子宴会多的玩不完的“牲口”,谁知道他居然这么执着,甚至为了行动能继续下去愿意给窦仕骁道歉,即使窦仕骁踩在他头上骂。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悄悄的看了一眼窦仕骁,窦仕骁正要回她一个眼色,忽然瞥见黑色轿车从窗外开过,当即叫了声“石原”,石原惶恐地看了眼香雉将军,拔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