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粥的热气翻腾间，混着火舌舔食灶壁发出的噼里啪啦声，老板手起粥落，不偏不倚三碗薄粥一滴不撒一滴不少，稳稳当当的被端上了桌。
这是洛阳城最不起眼的小巷子，却也和所有的小巷子一样，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珍馐美味。
那人端了碗薄粥，顺手拿起刚才买的大饼。眼下已经开春，但洛阳城里头还是没被太阳晒透，冷风还是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拿大饼的手大概是被不知道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冷风惊到了，微微的抖了一下，还好里面裹着的肉馅没有洒出来，只是饼底摇摇欲坠的油还是滴落了两滴在桌子上。
那人才管不了那么多，三口并作两口一整个大饼就这样囫囵地塞到了嘴里。他用力的嚼了两下，想要硬生生的给咽下去，但却发现做不到，只得端起那碗粥，喝了两口，这才艰难地把一张饼送下胃里去。
许是这饼有奇效，刚咽下去不久，他就觉得浑身暖和起来了。他的感官也在此时此刻完全打开了。四面八方的香气开始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鼻子里，薄粥的温度也透过瓷碗传到他的手心，然后传遍整个身体。这时候他听到邻桌的客人正在谈论着什么东西。
“如云楼新来了两位姑娘，你们可有听说过？”
如云楼，洛阳城里最大的花楼。
昔日则天皇帝在世时，洛阳被封为东都，一时之间风光无两，好不气派。如今庐陵王继位，太平长公主辅佐，对洛阳也少不了照拂。只是终究比不过当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如今的洛阳是比不上当日则天皇帝在世时的风光，但富裕也真的算得上是富裕。
这人啊，一旦有了钱就愁没地儿花。这如云楼便是给这些个有钱没地花的人们留的销金窟。
如云楼的女子并非全都是被卖进去，也有不少人是自己主动进去的。毕竟，在妓馆之中老鸨会请师傅教习她们，还会给她们买漂亮的衣服，准备吃食。普通人家连饭都吃不起，哪有时间给一个女娃买衣服，准备吃食呢？有些女娃为了件花衣服，自愿被家中卖入妓馆之中。当然相应回报的条件，自然就是姑娘们的卖身钱，以及每次接待的抽成。
不过妓馆与妓馆之间也有高低之分。如云楼条件严苛，但待遇自然也是不错的，自然也更受女娃们的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
“田兄说得莫不是那位会唱后庭花的花怜？”
邻座一共有四个人，以面朝道路为上位来看，上位之人年岁已过半百，但胡子却稀疏几根。右位之上的人比上位之人约莫年轻几岁，带了顶高帽，看打扮不像是在小巷子里讨生活的人。左位坐的那人金发碧眼，是个番邦来的人，但汗话很地道，一点都听不出别的口音。下位这人最年轻，只是个背影就能看出这人是妓馆的常客。方才的话题也是他引出来的。
“不对不对”下位那人连连摆手，打断了右位那人的话“我说的是新来的那对并蒂莲！”
番邦那人往嘴里倒了口粥，砸吧砸吧两下嘴，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徐娘从外地花高价买回来的那对姐妹花吧！”
“哎哎，对对对！安爷不愧是安爷，这你都知道。”下位那人连忙上前拍马屁。
“咳咳”上位之人轻咳了两声，把向他们投来的视线皆吓得一抖，慌乱的收了回去。
“咳”上位之人清了清嗓子“那姐妹俩，的确是对尤物！”
下位之人端起已经冷得起了一层皮的薄粥灌了一口，一听上位之人的话，就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谄媚的说道：“怎么，何老也听过？”
上位之人一听这话，眼睛瞪的老大，愠色道：“你莫不是当我耳聋了不曾？这洛阳城的动向还没有我不知道的！”
下位之人立刻赔笑说：“没没没，我哪敢啊？”说着朝番邦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打圆场。
“哎呀，何老，这洛阳城大大小小啥事你不知道，田兄也就是纳闷，这对姐妹花不是还没接客吗？什么样的尤物，这么快都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下位之人向说话的人投去感谢的目光。
“哼！”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