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失明了?”阁主居高临下,嘴角似笑非笑。
花意颔首,身前的青丝触地:“是。”
“那你可以走了。”
花意稍愣,她原以为她在暗花阁恪尽职守,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阁主会念及从前暂留她一段时间,或是言语委婉一番。谁知他竟是如此直接,冷酷无情到直接赶双目失明的她离开她唯一的容身之所。
阁主继续嘲讽道:“一个双目失明的废人留在我们暗花阁也是个累赘,我们暗花阁向来不养无用之人。怎么,还不舍得走,等着我找人把你丢出去吗?”
花意哽咽了一声:“不,我现在就走。”
回到自己的小院,花意开始整理包袱,她随意装了几身衣裳进去再加上几个又冷又硬的馍馍。最后她想起首饰盒里那支君墨赠她的宝贝簪子,一并装了进去。
她背上包袱,想与平时最照顾她的花清道别,却不愿去同君墨说声再见,再见,还不如不见,反正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花清做事向来风风火火,赶在她之前便来寻她了,一见面便把她抱在怀里,虽对她依依不舍,但嘴上仍旧骂骂咧咧:“花意笨丫头,你也太可怜了,眼睛都看不见还被阁主那个杀千刀的赶出去了,你等着,我去告诉少阁主!”
“别去!”花意拉住花清的胳膊,“我与他有缘无分,又何必再去破坏了他们的父子之情?”
“那你怎么办?”
花意笑着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心酸:“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
两人不舍道别之后,花意没有理会道路边遇上的那些笑话她的姐妹,而是安静的出了暗花阁,在黑暗中摸索起来她脚下的路。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就想她暗无天日,不见光明的未来。
若是能摸索到一个乡村也是好的,可惜她只来到了一个荒野,欢迎她的只有那成片的黑乌鸦与寒风,没有她想象中的人们与繁华。
花意走乏了,她在绊倒她的一个木墩前坐下,放下不怎么重的包袱,取出一个干巴巴的馍馍,就着水,一口馍馍一口水凑合着吃完。
入夜,靠在木墩上,她渐渐睡去,在那甜蜜的梦乡之中,她再次回到了小时候,她看到了她的父母、长姐与奶娘。他们四人,无一不宠爱偏袒她,可惜皆是不得善终。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角渗出泪水,滑落过她苍白的脸蛋,挂在脸颊下摇摇欲坠。
熟睡之时,在那黑暗中,一只手摸索着她的脸蛋,为她揩去眼泪,却是安安静静。
这是怎样的一只手呢?温暖舒适,又带着微茧,像是黑夜里的未灭的篝火,又像白日里的暖阳。
花意迷迷糊糊中好似是醒了,可又想没醒,她分明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那人,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去睁开双眼都是无济于事。仿佛她呆在黑暗的最底层,透过一层梦魇还有一层失明。
他是君墨吗?
不,她更希望他是辛渺。
她与君墨注定就是陌路殊途。
第二日清晨,那人不但还未离开,反而戴着面具为她抱来一堆野果,放在地上,示意她进食。
花意拿起一个野果在掌中摩挲,低垂眼眸:“你是辛渺吗?还是……他?”
君墨沉默了。
花意松开手中的野果,“腾”的起身,迅速伸手去揭他的面具,他却后退一步成功躲开,花意还是没能得逞。
他的这一反应让花意完全了然他面具下的身份,只是她知晓也是不知晓,不知晓更是不知晓,她不想再那么痛苦与纠结了。
花意坐回去,君墨拾起野果用衣裳擦干净送到她手里,她咬了一口,沉默许久,念出:“辛渺,你是辛渺对吧。”
君墨保住身份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只是僵硬的点点头,哪怕她根本看不见。
花意回不了暗花阁,而君墨也不再愿意留在暗花阁,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过于冷酷无情,而他只想护着他所想护着的东西,仅此而已。
他知道因为风铃的缘故,他们之间始终尴尬的隔着一条鸿沟,但是他还是想护着她,哪怕她一直在将他往她的世界外沿推搡。
他在她的世界边缘徘徊,原因或许不明,但他只想遵从内心的想法而为,毕竟他的性子,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