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离秋费力地睁开眼，软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窗外还下着雨，看来这雨没一个月是停不了了。昨晚不知道翻了几本医术，到现在眼睛还发着酸。

江离秋拿过外衫套在身上，随意盘了发，插了支银簪。说来江离秋对自己的样貌不甚在意，可是那些姑娘在意啊！之前在北地遇见的姑娘，全部是一脸娇羞的样子，现如今来了南方，这边的姑娘倒是收敛了许多，不过那灼灼的目光是挡不住的。

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完全继承了江母，生得如妖孽一般，就是那毒嘴以及浑身上下散发的阴郁气随了他父亲。若是笑着还好，让人不免生亲近之心，一但敛了唇角，整个人就和冰块无恙。

江离秋收拾好医箱，打了伞离开，将那厚重的木门又关上去。又在小摊上买了两个素包子，随便吃了点就算完事。

孟岭正敲着算盘，余光瞥见江离秋，笑吟吟地问，“早啊，江公子，来给那小公子看病啦？”

江离秋点点头，径直向楼上的房间走去，却看见秦陌早早就候在门口。

“江医生”，秦陌拱手行礼，“多亏了您，我家公子今日状况已有好转”

江离秋淡淡应了声，没有多言，推门向屋内走去。

秦陌说的没错，这小公子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些许。江离秋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少爷来，衣服上绣的金蚕丝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江离秋冷哼了声，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

秦陌见江离秋一直沉默不语，有些着急，问，“江医生，可是我家公子的病情加重了？”

江离秋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出声，“我问你，你们父亲当真是师傅熟识？”

秦陌脸上神色不变，依旧笑意盈盈，“公子原来是担心这件事啊”

“家中老父确实姜医生熟识”，秦陌不动声色地整理了袖口，“一年前听闻姜老医生来了平江一带，本想着快些赶过来，谁料因为公子的身体耽搁了一些时日，最后还是没能赶上……”

“不过好在遇见了江医生”，秦陌弯了眼，笑嘻嘻道。

江离秋冷着目光，一句话也不说，继而是长久的沉默，幸好这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

紧接着就是三个人六目相对。

“秦陌”，那小少爷开了口，目光不时地在江离秋身上游移，示意秦陌赶紧解释解释。

“公子，这位是江医生”，秦陌上前将人扶起，继续道，“先前陆大夫开的药不顶用了，这次若不是遇上江公子……”

“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呢”，小公子摆摆手，对着江离秋笑眯眯道，“现在一看，原是我想多了”

“这是姜老医生的徒弟”，秦陌叹了口气，递了杯水给床上的人。

“怎么称呼？”，小公子丝毫不见外，浅抿了口水，自顾自地说道，“我姓祁，单名厌，你叫我祁厌就行”

江离秋一晃神，微缩了眉头，又不着痕迹地展开，道，“江离秋”

祁厌点点头，起身准备下床，又被秦陌拦了回去，“病都没好你急着干什么去？”

祁厌也不多说什么，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秦陌，记得给江医生报酬”，语罢又笑吟吟道，“这次若不是江医生，我的小命恐怕就交代了”

“江医生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祁厌单手撑着脸，眨巴着眼睛，手指不时敲打着被褥，依旧一副欠揍的样子，“你放心，这世上没几件我办不到的事”

这样子可谓是敷衍至极。

江离秋微微歪了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狂妄小鬼，眼神冷冰冰的，丝毫没有先前温润尔雅的公子样，冷不丁地嗤笑了声，“算了吧，我要的你可给不起”

祁厌顿时来了兴趣，不顾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秦陌，笑意盈盈地走到江离秋身旁，“嗳，那我倒想听听还有什么我办不到的事”

江离秋收拾医箱的手一顿，眼尾上扬，面对即使身高压了自己不止一头的人没有丝毫惊慌，讥笑道，“若是我要死人起死回生，你办的到么？”

“……”，祁厌吃了瘪，索性堵住了江离秋的去路，缠着人不放，“唉，这种事我哪能啊……你这不摆明了为难我嘛……”

“不过我这里呢银子多的是，你要多少随便开口”，祁厌看江离秋没反应，继续道，“还是要房子？女人？”

江离秋白了眼祁厌，一把将祁厌推开，语气不似之前一般，瞬间降了几个度，“既然没事就去吃药，我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别待会倒地上不省人事，我可不止你这一个病人”

“唉，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变通”，祁厌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问，“那给你谋个官职？像你这样的可适合太医院了，俸禄可比你当个江湖医生多的多”

江离秋狠狠剜了眼祁厌，径直推开门，带着一身子阴郁气走了。

祁厌有些发懵，怔怔地问秦陌，“我这是……说错话了……？”

秦陌无语地看着祁厌，心道，还用说？人没过来扇你巴掌都算人大度，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孟岭正翻着账簿，看见江离秋下了楼，正想着打个招呼，却说不出来话，目送人离开后第一个念头就是，

“上面那俩位咋把那好脾气惹成这样的？”

雨势小了不少，江离秋坐了条游船，目光瞥着两岸，有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窜来窜去，吆喝着卖小吃零嘴的也不少，目光又回到了一碟荷花酥上，遗忘许久的往事又被翻了出来。

当时的江离秋也不过五六岁，拉着江母的手，闹腾着要吃荷花酥。来得晚，糕点铺子里的荷花酥也已经卖光，江母拗不过江离秋，叹了口气，哄着人回府。

“淮恩乖，回家了阿娘和阿姊做给你吃”

“真的？”

江母笑笑，牵着江离秋的手松了开了，俯身轻轻地刮了刮江离秋的鼻尖，“真的，阿娘还会骗你？”

“那我要吃好多好多”，江离秋笑笑，“阿姊和爹爹也要吃好多好多！阿娘也是！”

“小馋鬼”，江母抚了抚江离秋的发顶，温声道，“快些回去吧，你爹爹和阿姊还等着呢”

……

江离秋又倒了杯酒，仰头喝了下去，人已经有些微醺，半倚着身子，目光涣散地盯着那碟荷花酥，轻笑了声，缓缓闭了眼，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说

祁厌：我这是说错话了？

秦陌：……

祁厌：老婆生气了怎么办？

秦陌：……

祁厌：老婆会不会讨厌我？

秦陌：……

祁厌：你说我老婆……（被打断）

秦陌：滚！！有对象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