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翻窗而进,随即便被人用剑抵住了喉咙,只见女子眼神虽凌厉,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杀气和绝望,而是充满了警惕,不由得一阵心疼。
面前的男子身着铠甲,高大英武,确实像极了一个将军该有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常年驻守岭南的缘故,皮肤有些黝黑,但却不失英俊帅气,尤其是鼻梁上的一颗痣,给人平添了一种充满故事的感觉,打量完他的样子,女子见男子的眼神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怒气,而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感觉心里很不好受,好像,他那种充满故事的感觉,连带着悲伤的情绪一起传给了自己。
她不想继续这种感受,于是打破了静谧的空气:“堂堂戍守边城的镇南大将军,居然深夜翻窗进女子的屋子,说,是不是对本姑娘图谋不轨?”边说边将剑向男子的颈部又逼近了几分。
男子也本能的向后仰了几分,看了一眼剑,随后对上女子的眼眸:“姑娘有如此功夫,敢对你图谋不轨的人,想必早已成了姑娘的剑下亡魂了。”
女子冷哼了一下,将剑拿下来:“算你识相!”却又紧接着说道:“感谢将军救了小女子的性命,但小女子却不知将军趁着天黑翻进我的屋子,是要做什么?”
男子不答反问:“姑娘是如何知道我是镇南将军的?”
女子微微一笑,饶有见解地答到:“将军治军有方:即便不在军中,戍卫所内留守军卒无一人懈怠,戍卫所外明卫暗哨各司其职;不仅如此,将军还御下有道:上到站岗军卒,下到做饭婆婆,都严守您的吩咐,可见大家对您极其敬畏,旁的人又怎敢半夜翻窗进你的房间?哦,说到这还要再次感谢将军,将自己的房间让给我住。”
幼时我便知你聪明伶俐,如今的头脑却更另我一惊,不禁开口:“姑娘当真是聪明,竟还看出这是我的屋子!”
“有单独的屋子、满满三层治国理政的书籍、上好的笔墨纸砚,遍寻镇南戍卫军,恐怕只有将军才能同时拥有这三样东西吧!”她一边将剑收回鞘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姑娘可是说了,这既是我的屋子,我又何需向你解释我会翻窗来此?”他转身走过去毫不在乎地在床上坐下。
该死,我这不是和他一起给自己挖了坑,然后自己再跳进去嘛!她气愤的腹诽,再看着他已经坐在了床上,不行,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得占据主动,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眼珠一转,似乎有了主意,将军看着女子将手中的剑放下,带着魅惑的眼神向自己走来,心里直发毛…………
只见女子走近挨着男子坐下来,一只手臂抚上他的肩膀,慢慢游走直至环上另一侧脖颈,然后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向自己,又将自己的脸凑近了几分,挑逗般地说道:“我还真是幸运,身中剧毒不但捡回了一条命,还捡回了一个美人将军,让他不顾礼仪趁夜翻进我的屋子瞧我,既然本姑娘的魅力如此之大,将军又有恩于我,不如我以身相许吧,将军觉得如何?”她是打定了这个冷面毒舌的将军常年在军中都看不到女人,所以肯定接不住这一招,她得占据主动权,才好打探消息。
她想的也确实没错,这位将军确实从来到岭南边城就没见过女的,除了偶尔巡视周围村庄会遇见一些,但是任谁看了这冷面阎王似的将军敢靠近呢?
将军看见她与自己靠的这样近,说着要以身相许的话,心如擂鼓,这场景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个时候自己才九岁,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母后还在,大哥二哥也还在。那天是大哥迎娶太子妃的日子,宫内宫外举国欢庆,父皇和母后在殿内宴请群臣,自己却在御花园里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吃她从宫外带来的小吃,只见小姑娘问他:“沈宴,你将来想娶一个什么样的王妃呀?”他一边吃着一边答到:“母后说了,我未来的王妃须得是大家闺秀。”
那小姑娘突然站起来,趾高气昂地说:“本郡主家可是大魏唯一的异姓王爵之家,爷爷和外公都是大魏的开国功臣,在大魏建立之初就被赐封了世袭的王爵和侯爵之位,而且我父亲依旧战功赫赫,我难道不算大家闺秀吗?等我长大了,我就让我父亲去向皇上请旨,让你娶我当王妃。”
他一听马上也站起来,掷地有声:“岂有此理,本王娶王妃得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昭告天下,怎么能让王妃家自己去请旨锡婚呢?”
小姑娘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忙伸手将很多吃的往自己面前推:“你快多吃一点,我特意全买的素食小吃呢。”
自己伸手接着小姑娘递到嘴边的吃食,还不忘说:“你且先等着,到时候不用你父亲请旨,本王自会去娶你回来做王妃。”
那个时候她就如此大胆,说着要嫁给自己,现在依旧这样,只是她有没有认出自己是谁呢?
不知道分开的这十年,她有没有对别的男子说过同样的话,一想到这,他的眼神由一开始的疑惑变得深如潭底。瞧见他目光灼灼的眼神,女子的气势却渐渐衰弱了, 手上的动作也有些松动了,就在她勾住他下巴的手即将落下去的时候,他随即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也揽上她的腰肢贴近自己。
她一脸惊慌地望着他,只见他霸道的眼神仿佛要吃掉自己一样。
“本将军觉得姑娘说的甚是有道理,但是姑娘可要记住了,凡是本将军认定的人,便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到时候就算姑娘觉得烦了,腻了,本将军也定会形影不离,纠缠到底,不知道姑娘可有这样的觉悟啊?”
他的气势逼人,开始的时候确实让自己惊慌失措,她不断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捶打着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自己从刚才一见面便一直在猜测他的武功是否在自己之上,自己从未和一个男子这般亲近过,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男女力气的差别,更何况他还是个常年征战的将军。但是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将军被她的话和从前的回忆刺激到,眼下和她这般亲近,也确实是想等她的一个回复,想知道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但是下一瞬,一根即将刺入自己脖颈的银针将理智拉回,只听见她说:“将军的一生一世之言确实让人感动,但是将军您刚才还说了,对我图谋不轨的人都成了我的剑下亡魂,眼下我拿不到剑,将军若再往前,就只能委屈您做我的针下亡魂了。”
她挑着眉,温柔的语气里却满是锋芒的话语,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是个纸老虎了,她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放任她去逍遥江湖也能让他放心不少,如是想着,他也放下了对她的钳制,脖颈处的银针被撤走,他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被抽走了。
一得自由,她立马站到地上与他拉开距离,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有意?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有一点难受,她以为这是自己不好意思,冷静下来想想,毕竟是自己招惹他在先,况且刚才的情形,远没有到以性命相胁的地步,而且他毕竟救了自己,而且……他那么好看,若不是自己太过于警惕,可能真的会从了他……
要不,试试?若是他能帮助自己脱离金绝门,脱离那个让我双手沾满鲜血的地方,从今以后不受胁迫、乐得自由,那把自己给他也不亏,而且这个美人将军,确实好看的长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不管他对自己有意无意,先得让他对自己动心。
打好算盘,她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再次坐在了将军的身边:“想不到短短几天,将军竟对我如此痴情,不如将军你给我讲讲你是如何喜欢上我的,我再决定要不要留下陪将军一生一世。”
本来在发呆的将军一听见这话,又头痛了起来,她自小便是古灵精怪,眼下真是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稍作调整,又恢复了平常一般冷面的神色:“姑娘对本将军两番挑逗,我倒是不知道姑娘安的什么心思?姑娘就算想打探什么消息,本将军身为朝廷命官也是无可奉告,若无其他事明天就离开这吧,岭南边城不是你一个女子待的地方。”自己已经准备了十年,眼下只差一个回邺京的时机了,她的身份、武功、头脑都会极大的影响到这个计划,还是让她走吧。
难道这就被下了逐客令了?不行,事在人为,金绝门那个白骨森森的地方,她不想再回去了:“将军这就赶我走了,我还不知道将军名讳呢!”
无论她记不记得自己,反正打定不能与她牵连了,不能说真名字,沉声道:“叶九。”
叶九?你框谁呢?当我白白行走江湖多年了?就算我不关心朝堂事记不得官员名字,可是你的身份那么特殊,这一下午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不过名字不重要,能帮我就行,管你用什么权力。随即笑语:“多谢叶将军救命之恩,在下阿泠,一个漂泊江湖的小女子。”
阿泠?她说她叫阿泠,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就叫阿泠吗,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我就叫阿泠,从我出生开始就叫阿泠了。”她想,你心机那么深,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十年前失忆了呢。
“从出生就叫阿泠……”他嘴里嘟囔着这句话,难道自己认错人了?她不是刘泠?不可能,相似的容貌和名字,那颗一模一样的痣,如果这些都是巧合的话,那她不止一次的给了自己这种熟悉到直击心底的感觉,又作何解释?不,她就是刘泠。
忽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若她忘记自己不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是因为是失忆了呢?
或者,她本就记得自己,记得一切,而是假装不知,那我救下她难道是贞贵妃,常王,广平王做的局?可是不该让她堂堂长乐郡主涉险啊……
十年前她离开的时候邺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谜团笼罩着他,或许,该把她留下来,看看事实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