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架

两天的假期过得很快。我抱着一摞练习册从篮球场路过，球场上，几个少年正肆意挥洒着汗水，我一眼就看到了夹在他们之间的楚璟年，少年带着张扬的笑，他很瘦，却不显单薄，白色衬衣下包裹着的肌肉饱满线条流畅。

都能打篮球了，看来楚璟年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呆呆地站在球场边看他入了迷，导致那颗篮球向我飞来时，我都没来得及躲，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那颗滚向远处的篮球，然后看看自己周围散落一地的练习册，最后，我的目光停在那个逆着阳光向我跑来的少年身上。

楚璟年拧着眉，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奈何我的耳朵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隐隐觉得，他好像很生气。我的太阳穴实在疼得厉害，我向他投过去一个微笑，最后实在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

我是在学校医务室醒来的，恢复意识后，我动了动手指，可却被人紧紧攥住。

我转过头就看见楚璟年坐在床边，皱着眉一脸担忧地望着我。看到我醒过来，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醒了？记得我是谁吗？”

他为什么觉得我会失忆？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个邪恶的想法涌上心头，我决定逗逗他，故作迷茫道:“你是谁？”

楚璟年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抽了抽，然后轻笑一声:“我啊？我是你对象。”

我瞳孔放大，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是我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真敢说啊。”我白他一眼，“谁跟你说被篮球砸脑袋会失忆了？”

“我去，你没失忆啊？那你问我是谁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呢啊？”楚璟年猛的站起身。

动作间，他的衣摆微微扬起，露出一节腰，我注意到上面有一块青紫的痕迹，但也只是一瞬，或许是我看错了。

医务室的门“吱嘎”一声被缓缓推开，门外走进一个小个子的女生，她戴着眼镜，两颊上有带着几个雀斑，看起来很娇小可爱，也很好欺负。

“那个……楚同学，王老师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那女生怯生生地开口。

楚璟年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起身跟着那女生离开了，走到门口时，他转过头对我说:“刚刚开玩笑的，我没那个意思。”

说完他就头也没回地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心情突然有些失落。他说……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我在医务室躺了一会，脑袋没那么疼了，我起身理了理衣服，走出了医务室。

走到致远楼时正是下课时间，走廊里一群人打打闹闹，喧闹声吵的人耳朵疼。我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去问他怎么了。

李翛阳把手机放在桌上推给我:“楚璟年跟人打架了你知道吗？”

我翻看着校园贴，楼主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楚璟年是怎么把那男生摁在地上一拳一拳打下去的，还说自己亲眼目睹了救护车来把人拉走。

下面评论纷纷表示不相信。

但很快，就有人发了证据，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楚璟年沉着脸，眉头紧锁，眼神冰冷，他把那人摁在水泥地上，一只手抓着那人的衣领，一只手握拳高高扬起，额角青筋凸起。

我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楚璟年现在在哪？”我的身子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李翛阳收回手机，回答我说:“现在应该还在他们班主任办公室吧，你……”

不等他说完，我就冲出教室往教师办公室跑去。

我跑到办公室门口时，看见陈阿姨正坐在王老师对面，表情有些严肃。楚璟年则一声不响地站在她旁边，眼神漠然地看着对面发疯的妇女。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妇女声嘶力竭的吼声:“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我儿子现在在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王老师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徐彦妈妈，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可以吗？”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女人显然不买账，“你该庆幸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你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看看，看看这小畜生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听到这话，我皱起眉头，心里五味杂陈，我定定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陈阿姨揉了揉眉心，神情略显疲惫，她试探着开口:“陈彦妈妈，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家璟年做的不对，我代他向您道歉。这样吧，医药费多少我来出，您看如何？”

“医药费本来就该你们出！”女人恶狠狠道，说完又呜咽一声，“我儿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被打成那样了呢。”

闻言，楚璟年突然冷笑一声。

女人听到这声冷笑，又骤然暴起，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着他:“你还有脸笑，你有什么资格不服气啊？打了我儿子你还有理了？”

“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们，您倒不如去问问您那宝贝儿子做了什么。”楚璟年冷声说道。

“你什么意思？”女人质问他，“你是说我儿子挑事？”

楚璟年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眼睛，嗤笑一声开口:“不然您以为……无缘无故，我为什么打他？有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有，叫苍蝇不叮无缝蛋，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确实是这个理。”

陈阿姨拽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可楚璟年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开口道:“王老师，如果我说，我有他做过见不得人的事的证据，您会不会重新考虑一下处罚的事？”

王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冷静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这件事还有别的隐情的话，校方那边也许会减轻处分，但前提是你得拿出证据。”

楚璟年唇角扬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递过去。

录音里有一男一女的声音，一个是一位女生，而另一个，则是那女人口中自己家的“好孩子”。录音里这个“好孩子”对着女生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还调戏人家，强迫人家和自己发生关系。

录音播完后，楚璟年收起手机，微笑着看向陈彦的母亲:“阿姨，陈彦的声音，您不会认不出来吧？”

她当然认得出来，那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她始终不敢相信说出这些话的会是自己的儿子。

我瞳孔猛的一缩，大脑一片空白。他哪来的这行录音？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生这样做？这个女生和他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我脑海里，我后退一步，发出细微的响声。

办公室里的四人齐刷刷向我看过来。

凌乱中，我看见楚璟年挑了一下眉。王老师站起身来问我:“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我舔舔嘴唇，支支吾吾的回答:“那个……我，我找楚璟年有事。”

王老师回头对陈彦母亲说:“陈彦妈妈，这件事情很严重，关系到陈彦的前程，希望您能好好问问问问他，让他把实情说出来。”

陈彦妈妈愣了半天，才颤抖着道:“王老师，这件事……这件事要是爆出来，陈彦他，他是不是就不能上大学了？”

“这个我不敢保证，只能看学校那边怎么处分了。”王老师答。

“那璟年……”陈阿姨犹豫着问，“是先上课等处分通知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

王老师道:“因为楚璟年打架本身也有错，而且陈彦伤的也挺严重的，所以可能得先让他休学一周。”

陈阿姨点点头，笑着向王老师道谢。

楚璟年走出办公室，拉起我的手腕就跑。边跑还边笑。

这人绝对是有什么毛病，都要挨处分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他是乐观还是说他缺心眼儿了。

楚璟年带着我来到学校后的一处旧楼里，把我抵在墙上，他把头抵在我肩膀上，闷声道:“你知道那个陈彦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我问。

“我想……”他停顿一会，接着道，“我想我怎么没把他打死。”

我呼吸一顿，问他:“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闻言，他突然笑了起来，胸膛随着笑声微微颤抖。

“笑什么？”我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笑了一会才回答我:“想过啊，所以我给自己留了个后路。”

说到后路，我几乎立刻想到了那条录音。“所以那不是你打架的原因？”我忍不住问他。

“当然不是。”他说，“我都不认识那个女生。”

我不明所以:“那你为什么打架？”

他笑了笑:“因为你啊。是他拿篮球砸的你。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后脑勺磕到花坛了，都流血了，而且……”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

“而且什么？”我问他。

他却摇摇头，不再回答。而我能感觉到，他的神经还是紧绷着的。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