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站在乌篷船旁,顾不上寒冷,看着刚才时不时晃着手腕,金铃叮铃作响的昀和,突然坐直身,若有所思地凑到船舱内,研究着温家温宁。
这是……
聂怀桑若有所思,刚才他顾不上,但也看到温宁突然从剑上摔下,之后被魏无羡救下,他自顾不暇,便没有管,只是,现在想来,温宁自来了云深不知处,除了知道无羡兄与他有些交情,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温家送人来云深不知处听学,本身就不可能不抱有目的。
现在除祟中,温宁突然晕倒,这到底有什么关联?
还有温情虽然心忧弟弟昏迷,但观其神情,好似知道些什么?
那温情,据说在温氏颇受温若寒器重,医术精湛,便是她也无能为力,那这温宁是?
然而,不等他细想,聂怀桑突然觉得空气中一静,突地回神,然后就看到,凤眸上挑,嘴角轻勾地看着他的昀和。
聂怀桑一个激灵,刚刚她就是这副表情说着她灵力耗尽,让其他人去除水行渊,虽然吧,现在隔着水雾凝成的薄冰有些迷糊,但是阵内,众人手段百出,正在一点磨杀着水行渊的景象依稀可以看得到,可以看得出入阵灭杀水行渊没有什么危险,但是——
这家伙腕间的赤金镯明明就是灵器,他也见过这家伙用过,刚刚金铃一直作响,一道道不知从哪里来的流光闪入手镯中,一直没停过,这家伙灵力明明盈余,却指使别人去,分明是趣味作怪,故意作弄。
看她现在这样看着他,聂怀桑止不住颤抖,这是要他做甚?
他聂怀桑,灵力微弱,体力不佳,文文弱弱,做不来大事,只适合做聂氏混吃等死的二公子,有大事儿不要找他。
但他内心的拒绝并不影响,在昀和示意他过去时,身体乖觉上前。
昀和看着一脸我文弱有事不要找我的聂怀桑,眼波一转,心下有了主意,不过这是之后的,现在嘛,昀和朝船舱点了点下巴,“这人,你知道什么?”
原来是这事,聂怀桑暗舒一口气,然后把他知道的关于温宁,以及他姐姐温情的身世经历,以及他二人如今在岐山温氏的一些消息都说了出来。
看着听完他所言后若有所思的昀和,聂怀桑眼底一闪,难道这些消息里有什么他没想到的吗?
然而不等他深想,昀和已经从沉思里抽身,站起身,声音婉转,对着聂怀桑说道,“御扇你也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教你怎么攻守,”说道这里,轻轻一笑,“现在向我攻击!”
“嗳?!”聂怀桑震惊了,不是,怎么突然变到——
然而不等他震惊,昀和已经以水凝冰,持冰剑攻了过来,然而,惊惶之下,聂怀桑的折扇并不足以挡住她力道不算小的攻击,只是一击,折扇坠地,精钢打造的折扇,但是重量,便在坠地时把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啧——”
听到昀和意味深长的轻啧声,虽然什么都没说,便是习惯了示弱和被奚落的聂怀桑不禁脸上一赤。
化去冰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昀和也没对此多说什么,“折扇轻巧,忌硬碰硬,故需后发先至,以柔克刚,你体型纤细,不擅刀法也是应当,扇法于你而言,更为适合,好好练吧。”
这是你大哥最后的退让,再不成材,丢开文弱的伪装,那除了往死里练刀,他再无别路。
昀和没说的话,以聂怀桑的聪慧,再加上这段时日她的举动,他自是明白。
而不等他施礼道谢,昀和想到什么,站在几步开外,手腕起势,刺、砍、挑、压、拌、劈、推、铲、架、撩,明明只是一招招最简单的招式,简单连贯一起,但举手投足之间,那凛冽的杀机,伴着优雅的身姿,让看的人不禁目眩着迷。
收扇站定,昀和挑眉看着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阵的众人,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还闪着灵光困着水行渊的法阵,“怎么了?”
红色斗篷上的白色绒毛随风拂过女子的脸颊,艳极的眉眼上挑,脸颊上带着行动后的红润,在冷白的冰面的映衬下,盛烈如火,让入了心的人灼了眼。
似有所觉,蓝湛不用回头也知道众人的目光汇聚在哪里,眉心微蹙,快步走上前,站在她身前,挡住身后众人的目光。
这一番作态,落在众人眼里各种滋味,蓝涣心下又是无语又是好笑,江澄、金子轩、温情还有聂怀桑则是震惊之余又觉得好笑,实在是很难想象,清冷如雪的世家公子典范,蓝家蓝忘机,陷入情网也会如普通男子那般,醋意难忍,独占霸道,没了蓝氏的雅度。
而只有同样陷入那番美景,虽很快克制自己让自己抽身的魏无羡,压下苦涩,主动提起正事,“昀和,我们打算用雷符诛杀水行渊,不知阵法可撑得住?”
提到正事,众人来了精神,看向昀和的方向,只是,蓝二公子何时把斗篷的兜帽给人带上的?!
内衬是白色绒毛的斗篷本就厚重压人,带上兜帽,女子艳极的眉眼也遮去了一半。
众人心下一时有些古怪想笑。
昀和也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嗔了一眼给她盖上兜帽的人,不过心下的微甜,让她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状似没有发现其他人隐忍的笑意,回答道,“用不上雷符,我用灵器收尾便可。”
阵内的情况,她是设阵掌控之人,自然也知道阵内的水行渊在他们的百般手段下,已经奄奄一息,只是因着水行渊难缠的特性,除不尽。
渡灵镯收纳了这碧灵湖里因着水行渊亡故的人的魂灵,因果之下,这些魂灵相合的灵狼自然可以诛灭水行渊。
纤纤玉手自斗篷中伸出,露出白衣下,手腕处镶嵌着养魂石坠着金铃的渡灵镯,在金铃叮铃下,镯上狼纹和闪动的养魂石相合,流光闪动间,一道一道灵光自灵镯跃向空中,化成六尺高的雪狼,不过片刻,冰层上边站了不少闪着灵光的雪狼,金铃再次响起,狼群不用指挥,直接跃进阵中,非人的嘶吼声和狼嚎声此起彼伏。
不同于其他紧张关注着阵内胜败的其他人,昀和眼底平静,阵师,以世间万物为阵基,以五行阴阳天地之理为阵理,布天下之阵,说到底也不过是参悟天地规则,借势于世间万物,达到自己的目的。
越是品阶高的阵师,对天地规则的参悟越是厉害。
而因果恰是天地规则的一环,因果一则,昀和借着宿慧里的参悟道果,融入今生阵法一道,所以她的阵法才会比同阶阵师强不少。
也是因着如此,她对这方世界的因果一则了解颇深,无论是她的,还是他人的。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有因即有果,昔日水行渊害人性命,如今冤魂自然取得了它的命。
果然,不消一刻钟,阵内除了狼嚎声再无其他。
摇着金铃,召回灵狼,昀和示意众人可以回去了。
至于湖中并冰封的区域,坐在船沿边上,把玉扇置于湖水中,不同于上一次,浸润着玉扇的水没有凝冰,反而是不远处的冰层迅速褪去坚硬,白色如雾的寒意迅速缠上玉扇,被扇骨纳入。
众人震惊地看着湖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刚才面积颇大的冰层已经没了踪影。
江澄目露惊异地看着昀和手里白玉扇,不禁喃喃出声,“不是路线图吗?怎么会?!”
“什么路线图?”
“咚!”
“啊——噗通——”
聂怀桑咽了咽口水,看着在江澄喃喃出声后,昀和就脚下灵光一闪瞬间便去到他背后,狠狠地锤了他脑袋一拳,并在他抱头来不及痛呼时,一脚踹他下水,痛呼声和落水声一块响起。
聂怀桑有些怕,他不过是顺口问了一句,‘什么路线图’。
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管他的事啊。
“噗——哈哈哈——”
众人在魏无羡的大笑声中,除了蓝湛有些无奈,剩下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踹人下水的昀和,以及刚从湖里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江澄。
突然被踹进水里,江澄愤怒又不解,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大男人被踹进水,不能忍,直接怒吼,“李昀和,你干嘛?我说什么了吗?!我把山河扇是你不认路所以用来画路线图的事儿说出去了吗?!”嚷道这里,他还振振有词,“我只是没想到山河扇还能这么用,惊讶一下怎么了?!”
刚才还不明白的众人,瞬间明白了,其他人不说,一向和李昀和不对付的金子轩直接大笑出声,边笑还边说话,“哈哈哈—哈哈哈—李昀和你竟然是个路痴,你竟然不认识路!!!”
魏无羡看着扶在船边僵住的江澄,抱着肚子哈哈哈大笑,“哈哈哈——江澄,你完了!”
不用魏无羡说,在众人大笑声中,还有昀和闪着怒火的瞪视下,僵住的江澄也觉得自己完了,当初意外得知山河扇是她不认路才画下的时候,江澄和魏无羡因着不小心笑出声,就在一起夜猎的时候被收拾的很惨,魏无羡是被和狗很像的狼追,他则是被各种邪祟围攻,这家伙看着他们受苦受累,只在他们真的要遇到危险时才出手救下他们,然后让他们继续艰难求生,最后还是他们赌咒发誓绝不说出去,这事儿才算过了。
如今……
看着其他人忍着笑,魏无羡那厮和金子轩在一边捧腹大笑,江澄眼前一黑,完了,他还给抖出去了,他当时赌咒发誓说的什么来着?
“呵~”在女子的冷呵声中,江澄一动也不敢动,女子的脚就在他搭在船上的手边,他觉得,如果不是蓝二公子揽着她,她这脚能直接踩在他手上!
“看来莲花坞江少宗主很是喜欢女装,这么迫不及待啊!”
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周围人又是一静,不过其他人是震惊到说不出话,而江澄则是脸都绿了,难看到说不出话。
而一静之后,爆笑声直接响彻碧灵湖,特别是魏无羡,都笑的喘不上来气,但还是坚持说出他想说的,“江师妹,我绝对给你画个最好看的妆,哈哈哈——”
那次夷陵赌咒发誓,昀和是踩着他们的痛点说的,江澄高傲刚直,就让他说,消息从他那里泄露,他就要穿女装,且让昀和留画一份。魏无羡自己是怕狗,他要是说漏了,就抱着狗睡觉吃饭过一天。
啧啧啧,有了江师妹,他可就放心,魏无羡可一直担心是自己哪天不小心说出来,没想到啊,竟然是江澄这家伙先漏嘴。
魏无羡觉得,甚好,真的甚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