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椿花夜游

秦涣他们终于上场了。

一个个硕长的身形跃上球场时，瞬间台旁呐喊声无数，整个体育场都是一种鼎沸状态。

迎着众人翘盼兴奋的目光，任启东却是突然径直走到秦涣身侧俯身像说了些什么。

只见他说完后便开始嗤笑，面露着不屑，而秦涣却无动于衷，不做声的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你在看谁啊，我猜猜?"任启东故意压低的声线听起来就像赤裸裸的挑衅。

“离我远点。"秦涣直视着他，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可眼神却是异常凌厉。

“呵呵……，"任启东又开始肆意的笑，直往他的痛处说道:“不过是她的一条狗，被拴的死死的，连打比赛都还惦记着人家，真可怜，哈哈哈。"秦涣最不爽被人提及这件事，尤其是任启东。

秦涣的指关节被攥的发白。

“够了!如果你是要激愤我，那么你得目的已经达到了。"秦涣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紧绷着。

微微握抖的双手横在空中，继而又被强制压了下来，秦涣在尽力平复心情，不愿再与其再有过多接触，转头就归到队里，剩下任启东一脸玩味的托着下巴。

他的目光既而又移了上来，在人群中一眼寻到了她，只一瞬，和她短暂的对视了下。

他的眉眼弯了弯，张了张口，口型像是在说，

好久不见。

没人留意到任启东的小动作，只有她默默的注视着，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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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场上B中队员此刻接踵而来，想一齐拦住猛突直逼篮板的秦涣。可他动作迅疾，纵跃如飞，丝毫不被这压人的气势惊慌，篮球在有力的臂膀下归顺的按着他的思想跃动着。

他一个箭步，便灵活躲过了前锋队员的干扰，拍着篮球突围三分线。

眼见着接近着篮板，任启东又近身拦住了他。

简直阴魂不散。

秦涣的目光沉了沉，和他对峙着，两个人就像被绑在一起的闪电，势必要擦出一堆火花。

台下的拉拉队此刻的叫喊声混着台旁其他学生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在为谁加油。

秦涣掌控着篮球，尽力不让自己与任启东直勾勾的目光对视。

又是几次扣篮不成功，秦究脸上淌过流水般的汗。

“你就这点能耐?"任启东死死扣住他进攻的路线，不让他有一次突破的机会。

发球、运球、传球、断球、拼抢……任启东全部压制着秦究，让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还是因为那一番话。

秦涣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紧紧地抿着嘴，有些焦急的反手起身跃球，可惜篮球只擦着边框，绕了一圈明没有落进篮筐。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长进，没想到还是一只菜鸟。"任启东连篮板球抢都不抢，毕竟连这个投球机会，都是他让给现在的秦涣。

秦涣沉了沉神，想夺回篮球，奈何任启东碎步紧逼，角度异常刁钻。

他一个侧身下捞球，同时任启东的左脚飞速提来，他想着快速避开，却不料此时鞋下突然一滑，狠狠的从地上擦去，小腿上一阵抽痛。

他咬紧了牙关，在任启东故意顿了顿的空隙中，他终于成功把球传给了梁适。

梁适一把默契的接住了，站在篮框侧面准备投球。

梁适绕开对方中锋的干扰，几个假动作运球，一气呵成的动作，篮球正好命中了篮筐。

呐喊声一片，可秦涣却并没有和众人一样激动，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面色都涨红了。

“你怎么了?"梁适小跑到秦涣身边，望见他突然面色有些沉郁。

“怎么状态这么差?"

“没什么，我马上调整过来。"

任启东背对着他们，却似是能感受到秦涣厌恶的目光，嘴巴勾起一抹弧度，拍着传来的篮球，直追对方篮筐。

他并不执着凸显自己，一边把球传给队员，一边提醒着身边的队友。

可同时他嘴里说的话，还源源不断地只针对一个人。

“每天对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发情，一天多少次啊?”

“你以为她会喜欢你这种垃圾?”

“真卑微，狗都不如。”

“…………”

其他队员不知道他们间发生了什么，都不敢作声，一时球场上，只剩下了拍球的落地声，和任启东令他作呕的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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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涣和纪姜的事没一直没多少人知道，纪姜从不外传，秦究也没怎么向外提及过。

再加上平日的礼性，这时人在校园进行联谊篮球赛，秦究选择不予置理。

他不知道任启东之前是怎么知道他和纪姜的事情，也不清楚他和纪姜的关系。

可偏偏他的话就是现实，他就是这样，这样可怜。

他不是神明，他做不到不为所动，他也会低落，会失望，更会为了几句闲杂碎语而整个人乱了心，他的心至始至终都因为她，颠沛流离无法安定。

此刻心里的郁闷和愤恨，像山一样的沉重，每一次转身，双脚都重重的踏在地上，用尽了力气。

本来就有些肿胀的小腿更加吃不消秦究的发力，扯着筋部不再隐隐作痛，而是攥骨的剧痛。

仿佛灼烧着，引燃着周身的空气，惊人的安静，却让空气怒吼着撕扯的心跳。

梁适有些忧心的望了秦究一眼，眼见他的动作迟钝了下来。

他又叫了声秦涣，可秦涣却只挥挥手，表示不要在意。

他们是什么情况?那个女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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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还有五分钟。

任启东依旧发挥着主力队员的干劲，带着B中队员层层突破，而秦究不知怎的面色有些发白，使不出全劲，投球命中率也是突然直线下降了。梁适他们只得死死防守，从一开始的主动方变成了被动方。

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旗鼓相当，比分交错上升。

直到上半场过去了，比分对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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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涣一下场便扶着场外的栏杆，神色极度痛苦，只得死死掐着小腿停在原地倒吸凉气，冰凉的汗珠从滚烫的脸颊上不断冒出。

“秦涣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队友们见着他非常不适的样子，赶紧都围在一起，关切又焦急的看着他。

冒出的热汗从各式的面容上滴滴滑落，眼神中的焦灼汇聚一起。

“没事，只是…脚扭到了。”秦究强撑着，还试图走路，却其实是根本抬不起。

“嘶…”

“快!快送医务室!”

其中一位队友立马背起动弹不了的秦究便直往医务室跑，留下急切又神色难堪的众人。

比赛前每个人的鞋都是喷了防滑剂，为了就是避免秦究这样的事情发生。

梁适猛灌了一口水，用手臂擦了擦嘴角。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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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师给秦究上了药后，脸色看上去好些了。但起码着一个月内他别再想着碰篮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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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快开始了。

这时只剩下他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医务室里。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滑到联系人“纪姜”，犹豫了半天，才选择拨打过去。

二人说了几句，纪姜只说她等下过来。

秦涣从床板上挣扎着起来，忍着痛硬生生走进了厕所。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沾满水狼狈的自己。

他侧身斜视着，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交织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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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秦涣不是打球很厉害的吗？怎么看样子打不过任启东？”

明明周身一片热闹，到了她两人这就没了氛围，还偏偏自己就夹在这两人间，迫不得已做了人身隔板，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

宁临苦恼的揉了揉眉心。

可纪姜此刻显然并没有考虑她的尴尬，一直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宁临:你大爷……

坐在左侧，在热潮中渐渐强行清醒过来的纪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事，注意力完全不在篮球比赛上。

半响后，这才缓然出声"我记得你不是说你没有空的吗?"

纪迎忽而幽幽地望着纪姜。

两个人一起望着纪姜。

听着她微微生气而下意识扬起的小奶音，纪姜偏了偏头，回望着她，眼神里夹着一丝暧昧，细长的眼睛上挑，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浅笑。

“你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就有空了。”纪迎紧问着她，殊不知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又乖又凶的小猫咪，挠的纪姜心里又痒又酥的。

小猫咪现在学会凶人了。

纪姜挑了挑眉，环着双臂，饶有意味地直视着她。

“…做什么……不要想着随随便便糊弄我就…!”纪迎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有些不大自在，只得硬撑起气势，白皙无瑕的皮肤却透出淡淡的红晕。

“就?”她撩起垂落的发丝，语气里不经意露出藏着的笑意。

不过纪姜只盯了她几秒，便又移开了视线，眼里仿佛荡漾着微波，像没有尘的海水，蓦地又隔上一层淡淡的疏离。

“宁临她央求我同她一起去看”说完还有意的指了指宁临。

两人一齐看向宁临。

宁临:??

“奥奥，对，确实是我，求着她和我一起来，一个人来看多无聊是吧?”宁临扯着嘴角笑了笑，顶着纪姜无声的逼迫，赶紧冲纪迎解释。

“是吗?”纪迎朝她们投去疑惑的眼神，可纪姜偏像个无事人一样定定的坐直着，自身带着的那股清冷的气质还同周围区分着。

“是呀，所以她还特地腾出时间来和我一起看篮球比赛，可真让我感动……”宁临违背着良心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纪姜听后居然还满意的默默点头。

“哎呀，你不信你姐，总得信我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也是。”纪迎托着下巴，望着宁临不似作假的神情“可是……”顿了顿，还想问点什么，却望见纪姜突然起了身。

“你又要去哪…?”纪迎撇了撇嘴，闷哼道，虽然她尽力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但在纪姜看来整张脸都写着，不想她又走了。

“去厕所，你也要跟着么。”

纪迎看了一眼热情高涨的人群，心里先前那股强烈的反胃感还迟迟没有消散，便微微蹙眉，不愿再跟着起身。

“算了…”纪迎偏过头，别扭的让她赶紧走。

看着比赛场的宁临也回头望了纪姜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纪姜感受到宁临的注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快点回来……”纪迎冲着起身离去的她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在纪迎看不见的地方，纪姜才肯轻轻的应了一声，语气里都充盈着平日里不可遇的温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