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最残忍的方式,莫过于诛心。
朱棣的眼睛瞪得血红血红。他眼里的那个‘死’字也同样血红血红。这样的惨烈,这样的决绝。
难道他和如眉最后竟是这般凄厉的诀别了吗?
没有道别,没有相见。
不,不可以。
他们之间这样深的情分不容许就这样戛然而止。他还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他还没来得及拥她入怀,也没来得及紧紧握住她双手。还有,多少的情深至切的话他还未对她说完。她不可以就这样离他而去。
“天神,你究竟开什么玩笑?!你把她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意料之外。而现在,你要让她的离去也是这般突然和意外,也是这般的无迹可寻吗?
你让我爱她爱得如此彻底,你也一样叫我失去她失去得如此彻底!如果她只是你给我编织的一场梦,那为何又要在梦境最美之时把我叫醒过来?!”
曾经,她不是没逃离过。他不是没失去过。他更不是没有为她彻夜彻夜地辗转难眠过。可是即使那样的痛彻心扉,也总还是带着一丝希翼的。她逃,他追,任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他也会策马奔腾,万里千山寻遍,只为不顾一切地去到她的身边。爱她,所以他可以心甘情愿地让步。爱她,所以他可以毫无保留地妥协。
所有的代价,只有一个条件而已,那就是不失去她。永远,永远守护她。
可是这一刻,他连继续给她幸福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后,他握在手心里的,再不是她温暖的手,而是自己对她无尽的思念....
那么多冰冷漫长的夜,她最后是如何度过的。她的眼泪肯定一次又一次浸湿了枕头。如果他痛,她肯定还要比自己再痛一百倍。她死去之时,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是否感到冰冷,是否有过害怕?她一定也在想,为什么?为什么离别之际却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剩下。
朱棣的手缓缓垂落,那张稀薄惨白的纸也像一个死去的灵魂一般,很轻很轻,飘然落下。
“小北!”
“爷。”听到朱棣震耳之声,小北很快从外面闯门而入。朱棣的眼眶虽然依旧泛着红,神色却已恢复威严。他精锐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气。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只管说。”
“爷...”小北实在不忍心看朱棣听到楚楚之死的心痛眼神,他低着头忍着难过,一五一十说出他一路跟着徐辉祖的经历和所见所闻。
此时,只见朱棣的手慢慢拧成一个拳头。
“去徐府。”朱棣果断的语气。“她是燕王妃,我朱棣的妻子。”
“爷...”小北一听也慌了。朱棣这会儿若去徐府要人,那无疑就是送借口给朱允炆,好让他堂而皇之地灭了这个亲皇叔。
“是生,是死,我都要把她带走。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爷,不可啊。”在外面听得焦急的小平也突然跑了进来,“皇上削了爷的军权是因为皇上现在根本就不信任爷。表面上看来,皇上仁慈,的确放了爷一条生路。可心里他却依旧十分忌惮爷,如今时局紧迫,如果爷在这应天府内再有一丁点动作,皇上都随时可能改变心意,对爷赶尽杀绝。那爷就真的再无半点翻身的机会了。爷,你已经承受如此多的不白之冤了,这般的苦楚爷不能白受啊!”
“是啊,爷...”小北也在一边急切地恳求着朱棣。
朱棣当然不是要小平的点拨才明白这种道理的昏庸主子。只是,在他心里,对楚楚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眷恋和不舍。千丝万缕,犹斩不尽。
而且,不到黄河心不死。除非他朱棣亲眼见到楚楚的尸首,否则他不会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爷,”小平更近一步,走到朱棣的身边,“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爷的实力,终有一日总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小平想,王妃在天之灵,也一定是理解爷现在的苦处的。她一定希望爷能平安离去,凯旋而归。”
听完,朱棣沉重地闭起眼睛,深深叹气。他的面容始终有不忍的神情。他忽地向前走出几步,仰望着天空,难以抉择....
建文元年,楚楚生下煦儿。徐辉祖因高甫明失踪一案被审,建文帝查明徐辉祖滥用职权,他的大将军之位也被彻底罢免。同年,回到北平后的朱棣即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发动了历经四年的夺位之战,即为历史上著名的“靖难之役”。
建文二年,白河沟战役朱棣大败李景隆。北军攻入德州济南,南军六十万全军覆没。李景隆弃甲而归。
建文三年,燕王朱棣大举出兵南下,强渡淮河,击败盛庸守军,连下扬州,高邮,通州,泰州,准备强渡长江。
建文四年,燕王朱棣兵抵金陵。谷王朱橞与大将李景隆不战而降,城门广开,朱棣顺利入城,启动最后的夺位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