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番外四星河瑶光（二）

张家投资的私立医院里，一间检查室里，张云龙和言承旭正和医生一起站在一张检查室内的病床旁边。

“这孩子严重的营养不良还有轻微脱水外，还在发着高烧，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有没有脏器感染或者其他问题，但最重要的是，你们看这些地方……”张医生拉起了小女孩那脏兮兮就像个破布一样的衣服袖子和裤子下摆，让将这两个孩子送来医院检查的张云龙和言承旭走近点看清楚，两个人疑惑的向前一步看向医生说的小女孩身上，竟是一条条陈旧的疤痕！

那些颜色黯沉有大有小得疤痕遍布了这个瘦弱的孩子那更加细瘦得胳膊和小腿上，两个人猛的睁大了双眼，接着都看向了医生，见惯各种病患的医生此刻眼里也满是心疼，看着他们说到：“这孩子，应该受了很长时间的虐待，我猜这些衣服下面应该还有其他伤口。”言承旭看着昏睡在检查室床上的，就这么一小点大的孩子，心里手里都在颤抖，他的眼角几乎立刻就湿润了，才这么小的看着不过两三岁的孩子啊，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而一旁的张云龙也眉头紧锁，尽管这两个流浪的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但是看来他们的身世还要继续查清楚，这样的伤疤，那个男孩子身上说不定也有。他转头看着已经红了眼睛的爱人，搂住了他的阿旭微微颤抖的肩膀，给了他安心的抚慰，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让阿旭先在这里陪着小姑娘，他先出去看看那个男孩子，得到言承旭带着浓浓鼻音的轻轻的一声嗯后，张云龙才向医生点了点头拉开了门走了出去，门口，按着男孩肩膀的司机看到张云龙后立刻上前说到：“张先生，那孩子刚才还想冲进去，拳打脚踢的挣扎不停一直在喊要他妹妹，我差点按不住他……”张云龙听完点了点头示意司机先去车里等着就可以了，然后他看着一旁恶狠狠看着他的像个小脏猴子一样的五六岁男孩，缓缓蹲下身。小孩子死死盯着这个长得好看却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的特别高大的男人，浑身紧绷的像个棍子，张云龙看着这孩子极为防备和警惕的眼神，尽量轻声开口：“你妹妹没事，医生正在帮她治疗，她应该病了一段时间了，你应该知道她必须得到治疗才会好，对吧？”小男孩紧咬着嘴唇，依旧不信任的看着张云龙半天没有吭声，张云龙没有着急，他耐心的温和的看着小男孩黑亮的眼睛，过了好一阵子，这个孩子才低哑着声音开口：“你能保证，你不会……伤害我们？”张云龙笑意渐深，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到：“我保证，不然我也不会带你们来看医生不是吗？那，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还有你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流浪，你们的父母呢？”小男孩低低的垂下了乱蓬蓬头发的头，他看着自己的鞋子，那鞋子是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明显不合脚的大了很多，虽然现在人们很多衣物都是很新的就不要了会丢在垃圾桶，但是显然小孩子抢不过那些大孩子或者流浪的大人，他脚上的鞋子后面的鞋帮都掉了，用一根破布绳子勉强勒住脚脖子，而脚脖子明显被磨破了又长上，有着一圈深色的痕迹，张云龙随着孩子的目光看向他的脚脖子，心里突然也有点不好受，他们才这么小，就必须像流浪的猫狗一样在这世间艰苦求生，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和他的阿旭一样容易心软的人，然而，这样的一个孩子还是让他忍不住唏嘘和心疼。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脏猴，妹妹，也没有名字，我们……没有父母，那两个人，那两个禽兽，他们不配，不配让我们叫爸妈！”突然，低垂着脸的男孩子语气冰凉，以一种根本和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语气狠厉说出了一句话，张云龙一怔，他看着这孩子虽然没有抬起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那声音里的恨意和那放在椅子上紧紧握着的细瘦的双拳都能看出，这孩子在恨。张云龙没有立刻开口，他毫不在意这孩子身上散发的奇怪难闻味道，轻轻的揉了揉孩子的头顶：“没关系，我不问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那……一会让医生给你也检查一下好不好？”男孩子在张云龙的大手刚放在他头顶的时候，明显畏惧的缩了一下小小的身体，男孩子细瘦的胳膊条件反射的想要抱住自己的头。这动作让张云龙心里立刻有几分肯定自己的猜测，这是经常遭遇殴打下意识产生的防备性动作，而男孩露出的胳膊上那同样一大片伤疤更确定了张云龙的想法，他更加轻柔的摸了摸孩子油腻腻的头发丝毫没有嫌弃，接着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小小的兔子形状的粉红色糖果，递到了一直看着地面的男孩面前：“你乖乖听话，我就请你吃这个小兔子软糖好不好，来，我们做个男子汉的约定，一会让医生叔叔给你好好检查一下，然后我们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好不好？”男孩愣愣的看着张云龙手心里那颗和以前他只能从垃圾堆里或者别人吃剩的食物残渣里捡到的，那些不知道沾着什么的吃的东西完全不同的，包装精美的一看就很贵的糖果，半天都没有伸出手接过。张云龙温和的笑着没有着急，这一刻，他还挺感谢沈呦呦小朋友，如果不是因为小糯米团子老缠着阿旭，他也不会经常揣着糖果巧克力什么的来哄小丫头。男孩子愣愣的看着散发着好闻甜蜜味道的糖果好久，才慢慢的又认真的将自己脏兮兮的手反复在自己同样脏的灰扑扑的衣服上擦了擦，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走了张云龙手心的糖果，然而他没有立刻就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而是盯着手里的糖果看了好久，才更加珍惜的想要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张云龙轻笑出声：“要给你妹妹留着是吗？这是兔子软糖，里面还有夹心，很甜的很好吃哦，我这里还有好多，你放心，你妹妹也有。”说完，小男孩这才第一次抬头看着张云龙，而张云龙知道他是怕他骗他，笑了笑又从口袋掏出了好几个不同颜色形状的糖果给他看，看到这么多糖果，小男孩眼睛明显更大了一些，他抿了抿嘴，小小声的开口：“谢谢。”张云龙听着这孩子明显软化下来的声音，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接着转身坐在了小男孩旁边，看着这个孩子用干瘦的手仔仔细细的剥开了糖纸，将粉嫩的小兔子糖果一点点含到了嘴里。

诊室的过道里，下午的阳光照进走廊，照到了检查室门外坐在等候的椅子上这两个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两个人那一长一短的影子紧挨着倒映在地上，就像小孩子靠着他的爸爸一样的亲密和依赖……

……

两个孩子都做完了检查，不出所料，都有遭受过虐待的痕迹，尤其是小男孩的后背，竟有一大块烧伤或是烫伤的痕迹，看起来年代久远也没得到及时的治疗，疤痕遍布脊背百分之七十，狰狞扭曲，言承旭本来已经很难过的心看到这一幕几乎当时就忍不住眼泪，他紧紧的抓着张云龙的手，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了下来，怕吓到孩子，他极尽温柔的慢慢的抱住了小男孩，这孩子还是惊了一下一样的身体猛然绷紧，然而他并不是要伤害他，轻柔的拥抱他的这个男人温热的眼泪滴在了男孩的肩膀，这孩子突然不知所措，这突如其来的珍惜和爱护，让他从没感受过什么温暖的小小的心有了一种奇怪感受，暖暖的，软软的，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和依赖，小男孩身体慢慢放软，他不着痕迹的偷偷靠近言承旭宽阔的怀抱，这个人，有股好闻的气味，像是太阳的味道，也像是甜甜的橘子味道，更像，他想象中，父亲的味道。

……

“妈妈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小妹妹？”沈呦呦圆圆的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作为沈家唯一的孩子，可爱漂亮又嘴甜的小团子，每每被她爸爸妈妈打扮的可可爱爱的挺着圆圆的小肚出门，无论在家里还是幼儿园，或是亲戚朋友，甚至全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的武馆和那一辈子冷面的明爷爷那里，那可是无往不利，可谓呦呦所到之处一片花开，谁不稀罕的抱着她逗个不停，然而我们呦呦可是甜蜜又烦恼，她是个三岁半的大宝宝啦，她要像她大美人妈妈一样被人夸厉害，她不想老是被当小宝宝小面团一样谁都想来揉两下，虽然她很喜欢这些长辈，但是能不能不要老来揪她脸蛋啦，大美女不能被破坏气质！所以咱们这位马上四岁的沈·一定要成为厉害的大美女·不能随便rua·女侠·呦呦，迫不及待的想有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就像他们幼儿园的桃桃和彦彦一样当上大姐姐！然而她妈沈薇大美人的肚子一直没动静，直到前不久她才知道妈妈刚刚怀孕三个月，惊喜到不能自已的她每天围着她妈依旧不太明显的肚子转悠，每天八百遍的问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被魔音骚扰无数遍的沈薇，现在每天看见自己的亲女儿都想赶快逃走。她爸沈沐风倒是每天耐心的抱着软软的团子解释说还要将近七个月才能看到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哦，小呦呦伸出短短胖胖的小手指数了又数，绝望的问着她爸，那是多少天，沈沐风看着女儿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笑着说了个数字，小胖团子几乎眩晕，那么多天，加上呦呦的小jiojio指头也数不清，她就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瘫软在她爸怀里，蔫了好几天，连她最喜欢的阿旭舅舅来都没用，甚至她龙龙‘小舅妈’特意来逗她，都提不起精神，然而，却在这天听到了她马上要有一个妹妹的好消息，小家伙急不可耐的要去看妹妹，被她妈一把抓住了命运的帽衫领子，小团子扑棱着胖胖的小手小脚费力转回头不解的看着她大美人妈妈，沈薇哭笑不得：“沈呦呦，你给我老实一点，你阿旭舅舅和云龙小舅舅还没把人接回来呢，小妹妹生病了需要治疗，而且就算接回来，人家还有个小哥哥呢，你到时候可不要给我捣乱啊。”还有个小哥哥？呦呦歪了歪脑袋看着她妈笑眯眯看着她的脸，小胖指头戳着自己的奶膘脸甜甜的开口：“妈妈，那个小哥哥是和我小翅膀哥哥一样的哥哥吗？”小翅膀哥哥？沈薇啼笑皆非，没想到张含光的儿子翰飞的名字，自从给小姑娘解释了是希望他自由高飞的意思后，小团团就无师自通的给人家起了小翅膀哥哥这个名字，偏偏她还固执的要命，怎么都不改口，就像张云龙每每被小丫头叫做‘小舅妈’一样，大家都对小呦呦这奇怪的起名天赋无可奈何又好笑，好在翰飞本人和他爸张含光根本不介意，不如说翰飞这孩子简直就是呦呦最忠实的护卫，只要他呦呦妹妹说的，都是一百个同意，一百个喜欢。想到这里，沈薇笑的更深看向同样笑着的沈沐风：“你女儿啊，真是人小鬼大，和你一模一样。”沈沐风轻轻拉起沈薇的手，温柔的按摩着她因为怀孕有着肿胀的手臂没有否认，看着提起小翅膀哥哥就把小妹妹抛之脑后，拿着儿童手表去给她小翅膀哥哥打电话的女儿，心里软软的想，其实他的呦呦最像他最爱的小薇，那么有活力那么明亮，就像他生命里最美丽的火焰，照亮他那因为双腿残疾而本应一无所有的荒凉生命……

被当做生命里光亮的不止沈薇和沈沐风彼此，张云龙和言承旭也同样如此，而现在，接受了几天治疗和检查的状况转好的这两个孩子在这几天和他们的相处中，也将这两个大人当成了自己短短而又苦难满满的人生里唯一的救赎。

小姑娘身体状态已经平稳可以回家调养，张云龙和言承旭立刻将两个孩子接回了他们现在的住所，好在他们现在离沈家很近，两人买了一间不是很大的别墅，将两个孩子接回来之前已经提前紧急布置了两个儿童房，虽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但还是很温馨可爱，还拜托了沈呦呦的保姆阿姨过来，要帮小姑娘洗个澡。而当两人刚把车停好，就看到沈呦呦胖胖的小身子牵着她保姆阿姨的手，踮着脚不停的张望。张云龙和言承旭彼此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这小姑娘看来很好奇新的小伙伴的到来，两个大人下了车打开后座，从儿童安全安全座椅上将两个孩子分别抱下车，小姑娘一直安安静静的缩在言承旭怀里，因为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已经睡熟了。而另一边张云龙怀里的男孩子则依旧是浑身紧绷的被一抱下车就立刻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拉了拉身上干净的新衣服，努力装作镇定不在意的大人形态，张云龙看着这孩子有点发红的耳尖，笑了笑揉了揉他已经干净了也修剪过后的头发说：“来，我们回家了。”

回家，多普通的两个字，竟让这个看上去沉默老成却倔强的孩子突然微微酸涩了眼睛，他又将嘴唇咬的死紧的低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却还是忍不住，他和妹妹有家了，这次，应该会真的有一个温暖的家吧……

……

大概所有生物都有趋光性，人和动物都一样。我们总会向着阳光的方向奔跑追逐，即便身处黑暗的根系让我们脚步沉重，甚至，可能被禁锢的动也不能动，然而，哪怕只有一丝光亮，那心里的希望，都会像没有熄灭的火柴一样，不停的燃烧。

要抓住光，要跑进温暖，要，离开这冰冷黑夜。

要活下去。

拼了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