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无妄殿。
一群乌鸦盘旋过漆黑的夜空,刚落于雕刻着恶兽的青玄石飞檐上，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得飞起。
成千上万道灵力攻打在防护阵上，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殿首位一具尸体旁。
烛九气息翻涌，纤长的身影向后跄酿了两步。
鲜血飞溅在她嫣红的软绡长裙上，又顺着衣摆落在地面，那额间的一道暗赤魔纹，衬着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面无人色。
烛九抿紧了唇，转身瞥回殿门。
这些人中，有修真界的修士，有背叛自己的魔将，甚至还有冥界鬼族和荒山妖族。
而带领这些人的，更是曾经同一师门的师姐。
“为什么?”
烛九神色冰冷，居高临下地看向被众人簇拥的女子。
“你居然问为什么?”
“哈哈哈……”
女子笑得肆意，双肩颤抖不已:“你弃道入魔，灭人性，伤天理，欺师犯上，恬不知耻，像你这样的祸害，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脸来问为什么?”
“若你早点死，师尊就不用死了，烛九，本该死的人是你!”
烛九猩红的瞳孔猛然一缩。
魔灵化成利剑，握剑的手却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哦，我忘了!”
“在你坠魔后，便已不能再叫他一声师尊了。”
“当年你被修真界所不容，他亲手将你打进乱魔渊，便是想留你一命。因此刑罚台上，他替你生生受了九九八十一道玄雷刺骨钉，三十余年伤都未曾痊愈，却不想你成了魔域之主后，打回修真界，竟狠心将他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魔殿之中。”
“整整六百年啊!烛九，你说他是不是恨死你了?”
女子的话，仿佛千万支利箭穿透了烛九的胸口，一箭又一箭，将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刺的支离破碎。
“也许你说的对，我确实该死。”
“但是洛锦瑟，你，没资格这般说我。”
“毁我道途，逼我入魔，若我该死，你更是罪不容诛!”
烛九冷冷的看着众人身前，面容清丽的女子。
如何也想不明白。
同样是被师尊捡回仙门的可伶之人，她为何就这么容不下自己?
“那又如何，又想杀我?”
洛锦瑟红唇勾起，眼底闪过嘲弄:“幸好上次我逃过一劫，虽毁了一身根骨，却也因祸得福。”
“当然，他有这下场都是你的错，你也不想想修真界那些人，有怎敢让他完好如损的到你这魔女身边?”
烛九神色蓦然一变。
是了，当年修真界战败，师尊作为投诚之物被送到魔域之时，便已失了一身修为，满头华发，更是毁了一双眼睛，身体弱的比凡人还不如。
本以为是他不甘之下愤而自毁，却原来如此。
烛九嘴角勾起一抹轻嘲，如同鸦羽的睫毛微垂，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就算如此，又为何连他一条残命，你们也不肯放过?”
就在魔殿被强攻的半柱香之前。
突然冲出了一群仙门中人，口口声声说要解救长曦仙尊。
却满嘴辱骂烛九不顾纲理伦常，违背礼义廉耻，恶言恶语直指师徒逾矩。
她自然不能忍，便出手将所有人尽数斩杀。
此事却导致师尊愤而挥剑自刎。
就在她耗损了大半修为，欲将已死之人救回时，这群人就从天而降。
烛九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却是满目寒霜。
“莫非是觉得先逼死他，我便会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然后束手就擒?”
她眸色冷冽，广袖一挥，剑指洛锦瑟:“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只会使些旁门左道的废物。”
“废物？你一个低贱的半妖，声名狼藉，骂谁是废物?可笑，更可笑的是，他宁可死，也不肯伤你分豪，这都是他自找的。”
洛锦瑟咬牙切齿，满眼嫉恨。
她退至人群，对身旁众人喊道:“杀了她，夺得魔灵丹，即可打破天道桎梏，从此便能飞升天界。”
飞升。
仙灵大陆，天道封锁已万年之久。
这两个字是所有人的心魔，足以让他们为之疯狂。
各种族之间从未如此团结。
成百上千，门外还有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修士，从殿门蜂拥而入。
杀声震天。
烛九眼神一寒，瞬时飞身而起，孽炎划出一道道剑芒，赤如血，浓如墨，无数剑影冲向来人。
顷刻间广阔的大殿地上，躺满了尸体。
半响后，她整个人被血浸透，也分不清是谁的血，顺着她的手，滑下—道道猩红，又于剑身滴落，在地面形成一滩。
但她身后，那精致雕刻着兽纹，睥睨一切的魔椅周围，未染一丝污浊。
纤细的身影如同天堑，又似杀神一般。
但凡靠近的，皆死于魔剑之下，短皙的恢复了平静。
烛九知道，此时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握剑的手紧了紧，转眸看向身后那抹祈长的身影。
他原本不染纤尘的白衣溅了血。
一滴滴。
一片片。
仿佛寒冬腊月枝头的梅。
曾几何时。
临仙台上，斯人白衣翩跹，清风携香，那漫天的桃花微雨。
如今都化成诸多遗憾，就像此时脚下这数不清的尸体。
可最侮恨的，便是间接逼死了他。
若有来生。
纵使刀山剑树，只有一世，回眸之处，皆有他在。
烛九笑了，笑得灿烂。
如墨的发丝在狂暴的魔气中，上下翻飞，原本昳丽的容貌，此时冷艳中带着妖冶。
她转头看向众人:“有谁想死的，便一起来吧!”
烛九话音一落，威压铺天盖地倾泻而出，令众人纷纷后退，踟蹰不前。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脸带玄色恶鬼面具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但那双眸子颜色微浅疏淡。
烛九紧紧握着剑柄，呼吸一促，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属于师尊的眼睛。
男子眼神寒凉，声音慵懒低沉:“杀了她，便可打开天道之门，载入史册，还犹豫什么。”
随着他的话，众人仿佛被鼓舞了一般，再次杀向烛九。
她却忽地大笑开来，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泽:“强取豪夺之辈，无耻之尤。”
“想要飞升?你们做梦！”
“不好，她要自爆。”
“轰！”
一声巨响赫然在魔域炸起。
无妄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青玄石的飞檐碎裂，冲向天际。
一代魔尊自爆，天地之间气息奔涌，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撕裂了空间。
一时间昼夜不明。
封天历一二四九七年。
天陨之战后，山河崩毁，浊气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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