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天的调查,梅花桩一案被神者们解决了,有关信息上报给了神殿。
轩举看着手中的信,明明死尸已被解决了,心里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滋味,反而还有种忧愁。
这三天轩举也没闲着,每天不是在整顿神殿,就是在修炼养伤,简直枯乏无味。
轩举支棱着头,盯着虚空发呆,身边还有一沓未拆封的信。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殿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轩举立即直起身,说了句“请进”,话落门被推开了,一身黑衣走了进来。
“殿下该用膳了。”顾青何说着,将案板放在桌上。
轩举看着案里的木碗,想起了萧疏端着木碗喂他药……想到这,轩举猛地摇头,试图把这画面摇散。
顾青何在一旁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以为殿下太劳累,转念一想,殿下可是怨灵,这点劳累算不得什么。
想起怨灵,顾青何脸色微变,该不会是灵魂出什么状况了……越想越危险,顾青何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有不适?”
轩举哪知道就这么一个摇头就把顾青何惊着了,只道“无事”就拈起一块石蜜含着。
顾青何看轩举依旧只吃甜点,无奈道:“殿下要多吃荤素,这些甜食需少吃。”
闻言,轩举头也不抬地说道:“有劳操心。”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顾青何,“我何时才能入凡界?”
顾青何面无表情地应道:“殿下何时恢复了记忆,何时就可入凡界。”
轩举耷拉下脑袋,闷闷地说道:“入了凡界我才好恢复记忆,毕竟我生前是在凡界生活的。”
顾青何正要开口时,轩举眼睛一亮,又道:“若是我能见长老,看了记忆水晶后说不准就恢复记忆了。”
顾青何摇了摇头道:“长老和圣上都在闭关,卑职已汇报过了,用不了多久圣上就出关了,所以殿下还是耐心地养伤罢。”
轩举沉默了一会,道:“你自称‘我’就好,听起来别扭。”
大抵没想过轩举会这样说,顾青何一愣,又摇了摇头,道:“不可,神殿有规矩,神圣为尊,神者不能越界。”
“我还不是神者,更别说神圣了。”
“殿下是神殿继承人,也视为尊。”
轩举只好作罢,抬手朝石蜜伸去,顾青何眼疾手快地拿走了甜点,轩举拿了个空,瞥了顾青何一眼,道:“作甚?”
顾青何指了指案板。
轩举心知说不过顾青何,便乖乖地拿起箸来。
夜暮,轩举终于看完了那一沓信,正舒展着身子,顾青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下,圣上召您。”
轩举愣了愣,想到这个所谓的“阿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孤儿,从未有过亲情,不过转念一想,便也就放开了。
他出了房门要朝着大殿走去,顾青何说道:“殿下,圣上不在大殿,请跟我来。”
轩举没说什么,这神殿即使轩举住了有两三天了,却依旧没摸清具体方位,房屋遍布,还有密室和修炼场所,与其叫做神殿,不如叫做修真殿,在轩举心里,唯有二字能形容神殿——迷宫。
很快两人就停留在一座宫殿前,这宫殿很是朴质素美,没有半点装饰,周围有一片竹林,若仔细听还能听见汩汩的泉水声,倒是给人一种舒畅感。
轩举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匾,笔锋刚劲有力又不乏美感——敬忠殿。
轩举看着牌匾,敬,肃;忠,诚,即待人恭肃忠诚。
顾青何:“殿下,圣上在内等候多时,卑职在外守候。”
轩举点点头,抬脚走进宫殿。
顾青何看着轩举的背影,心里默念:殿下千万要守住气,不要大动肝火……
殿内与殿外两个样子,在殿外只会认为这是一座宫殿,而在殿内,却又是一方天地,想必是用阵法构成的小世界。
轩举看着眼前有山有水有竹林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青云宗。
“阿轩何不进来?”一声低沉温和的声音传出,轩举回过神来,抬起脚往声源处走去,不知怎的,轩举感觉脚步不是很稳,腿也有些软。
“阿爹。”轩举应了一声,声音略带沙哑,轩举咳了一声,又找回了感觉,大步地走去。
轩举渐渐看见了一道身影跪坐在泉水旁,即便是跪坐,也掩不住那高大壮实的身躯。
轩举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那道身影前,他对着面前背对着他的人,低身地叫了一声“阿爹”。
那人站起身,将手里最后一点饲料撒到水中,用帕子擦了擦手,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轩举。
轩敬泽温和地笑着,抬手抚摸着轩举的脸颊,宽大的手带着温热触上了冰凉的脸颊,一股热泉涌上心头,轩举鼻子一酸,眼角微红。
“对不起,阿爹让你受苦了。”轩敬泽上前抱住了轩举,宽大的手轻轻的抚顺着轩举的头发。
“无事。”轩举闷闷地说着,缓了缓情绪,微移开身,抬头看着轩敬泽说道:“我回来了,能陪在阿爹身边了。”
轩敬泽笑着道:“阿轩都长这么大了,个子也没少长,但这爱哭的毛病还和小时候一样,真是个纯真的孩子啊。”说着弯起手指敲了敲轩举的额头。
“我都十七了!”轩举撇了撇嘴。
轩敬泽大笑道:“你还未加冠,在我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
轩举嘟囔着道:“怎么都喜欢拿未加冠开玩笑。”
轩敬泽闻言一顿,看着轩举问道:“都?”
轩举一愣,道:“嗯,一个人也这么说过。”说着轩举揉了揉鼻子。
轩敬泽的笑容缓缓变淡,没有说话,轩举等了一会,没见动静,看着轩敬泽道:“阿爹?”
轩敬泽看着轩举,又笑道:“阿轩有小秘密了,但小毛小病需要改改了,次日我让顾青何带你修炼。”
轩举听后连忙道:“阿爹,我神力被封了。”
轩敬泽:“顾青何都和我说过了,神力被封不是大事,过后给你找个大夫,不急。”
轩举点头,“阿爹这里可有我的记忆水晶?我想试着从记忆水晶里恢复记忆。”
“这些事日后再说,过来和我对弈,看看阿轩的棋艺有没有长进。”说着轩敬泽走到竹楼前。
轩举讪笑道:“阿爹,我对下棋没有兴趣,就是一个臭棋篓子罢了。”
轩敬泽笑着,道:“那过来陪阿爹喝茶总行吧。”
轩举走了过去,与轩敬泽对坐,就在轩举起身要斟茶时,轩敬泽拦了下来,亲自起身斟茶。
茶水入杯,热气飘散在空中,轩举低头拿起杯,微抿了一口,苦涩味在嘴里漫开,轩举轻轻皱了一下眉,轩敬泽并没有看见,只道:“阿轩,日后就待在神界吧,凡界的事有神者。”
轩举平静地说道:“神界虽然有助于我修炼,但在凡界我可以帮助百姓。”
“你为何这么执着于凡界?难不成在凡界有你心仪之人?”轩敬泽的语气陡然变冷。
轩举连忙道:“不是,凡界的生活……”
“你是痴迷于红尘!凡界没有你想的简单,邪魔出世就足以令数万人身亡,即便你能帮助数万的凡人,那数百万,数千万呢?!”轩敬泽打断轩举的话,严肃地说着。
“我可以献神躯、献神武、献神灵啊!”
轩敬泽一顿,似没曾想轩举会情绪失控,正要开口,轩举又道:“我虽痴迷于红尘,但我会守护百姓!而神界呢?邪魔出世后四方神殿有哪一方会不惜代价派神者除魔?哪一次不是刚入门的修士去除魔?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守护百姓,却连自己的人都守护不了!”
轩举微微喘息,道:“若是你们肯多付出一点,也不会丢了我的踪迹,甚至让我身亡!说是为了我,为了神殿,事实呢!你们为了在神界拥有更大的权力,就不愿牺牲自己!现如今在北方打开入神界的通道,凡界的神者倒是发来不少信想要入神界,而神界呢?若不是我下令让他们去镇压梅花桩,谁会主动前去?”
轩敬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轩举。
轩举拿起杯喝了口茶,内心的火气才渐渐平息,在轩举失控时,他不曾察觉到自己身上虚缠着淡淡黑紫色的神气,轩敬泽将这变化尽收眼底。
“说完了?”
轩举一愣,轩敬泽又道:“既然你想入凡界,你便去罢。”
就在轩举心中惊喜时,轩敬泽话锋一转,道:“以后也别踏入神界半步!”
话落,夜空中一声惊雷轰然响起,惊醒了神凡两界酣睡的人。
凡界里,萧疏仰头看着夜空,本是繁星点点的夜空,此时被乌云遮盖,雨滴渐渐滴落,由毛毛细雨变成倾盆大雨,萧疏皱着眉头,手不自觉地转着指环,内心深处有一股莫名的悲伤……
轩举只感觉浑身冰凉,忍不住地颤抖,他握了握拳头,竭力压制住颤抖,低声道:“阿爹……我只是一时心急冲昏了头脑,您……”您别赶我走……
轩敬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走到泉水旁,高声道:“你不是说要守护百姓吗?你可以现在入凡界,过后我便封了神殿,你想出也出不去!”
轩敬泽的声音传遍了神殿,殿外的顾青何脸色一变,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轩举不敢置信地看着轩敬泽,脸色煞白,知道轩敬泽是下了决心要他离开神界。
轩举双膝下跪,磕了三下头,在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流出血来,他沙哑地说道:“孩儿不孝……惹阿爹生气了。”
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宫殿,轩敬泽一人站在泉水旁,肩膀微颤。
顾青何见轩举出来,连忙行礼,见轩举额头流着血,递出了帕子,轩举没有接,静静地站在原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雪白的袖口瞬间晕开一片红色。
许久后轩举道:“我入凡界了,后会无期。”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顾青何正要跟过去,身后传来轩敬泽的声音。
“让他一人走。”
轩举站在神殿门前,转头扫视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家”,而后踏进了凡界,在那一瞬,一道细小的黑影瞬间盘在轩举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