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马桶前,好像要把命连着五脏六腑一齐吐了出来。直到嘴角挂上血丝,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而今,在那些人身下,我只有闭着眼去想段许恒的脸,才不至于恶心到自尽。
窗外月色融融,照不进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多好的词,却是最大的一家夜店。
我与段许恒第一次见,只是为了陪他上床。
本来应该放手的,但是那天,听见电话另一边一句我爱你,以及等我坐飞机赶到后所见孤伶伶的骨灰盒,我才发现,依然爱他。
他有时像个小孩,天真也冷酷,残忍而不自知。
他像那个悲情童话中的玫瑰,而我是用心血染红玫瑰的白痴夜莺。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但还是忍不住拥抱他,靠近他。
你看,当他离开这个世界,我突然发现活着没有意义。
桌子上的止痛药几乎成了我的常备,听说这种东西慢性自杀的首选,而且似乎真能缓解想到他时如同活生生拽出的心脏带来的痛。
我像往常一样,打开药瓶,药片在掌心,泛着冷而润的光。
忽然间闪过一道白影,一直安安分分的小段扑了过来。
小段是只萨摩耶,七年前他送的。
小段打掉我手中药片,甚至叼着药瓶扔出窗外。
它极低地咆哮两声,拿毛绒绒的头撞我。
好像很生气。
我叹息着抱着狗头撸了一把。我说,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真的很想他。
小段呜咽了一声,我忽然发现,这家伙眼睛居然是偏琥珀色。和段许恒那不知几国混血的眼睛挺像。
这种眼睛很特别,像一潭水,极清又深不可测。
原来怎么没发现呢?
心情终于好了些,我笑着问它,你不会是段许恒的狗儿子吧。
它哀怨地瞪我。
它今天乖得不可思议,而且好像变聪明了,甚至我觉得它知道止痛药用来干什么,原来傻乎乎的,今天跟被人调包似的。
“好吧……”我抱着这一大团毛球,“给你讲我和你爹的故事。”
“我是他的……”本想说情人,但又觉得自作多情了。我无奈一笑。
“我是他的姘头,第一次见他,就在楼下,包间外舞池边上。”
小段眼睛闪了闪,我差点以为它哭了。
“没什么,最开始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
————————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