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阵阵晚风吹过成百上千棵不知名古树,吹得那残存的秋叶飒飒作响,不多时,地上已铺好了齐膝深的橙黄叶片,秋风带着片片金黄走向不远处孤零零的小城。暮霭苍茫中,那小城若隐若现,显得分外平静美好。
夜色沉沉,月上中天,不知何时,金色叶片染上刺目鲜红,淡淡的血气萦绕在空中,静谧月光下,隐约有兽吼声,古树轰然倒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和谐的事物出现在这片宁静了数百年的土地上。
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在古树间竭力奔跑,他浑身浴血,半张脸隐藏在黑色面罩之下,唯一露出的金色竖瞳中满是惶恐,男人身后拖着一条半米多长的青色蛇尾,半人半兽,真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随着鲜血涌出,年轻人的体力也随之降低,他的脚步愈来愈慢,喘息越来越重,那东西也越来越近了……
大地震动,跟随他许久的庞然大物破土而出,横在年轻人身前,阻断他的生路。仔细一看,那怪物竟然是一只通身漆黑的巨熊,这熊狰狞可怖,脸上扁平,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巨口,也不知是它是如何在泥土中行动自如的,巨熊耳朵微动,满是獠牙的可怖巨口精准无比的咬向年轻人脖颈。
生死之间,年轻人生出莫大勇气,他不躲不避,大喝一声,嘴中极快嘟囔了什么,两个黄色光环陡然浮现在他身后,其中一个光环闪动了一下,他身形微微膨胀,上肢和小腿处衣服撑大,眼角出现细碎的青色鳞片,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经过这番爆发,险之又险的从巨熊的血口中滑开了去,口鼻间似乎还充斥着怪物口中的腥臭气味,年轻人被这发狂的变异魂兽吓破了胆子,他再不敢回头看一眼,借着魂技的增幅,以极快速度冲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小城。
“这穷乡僻壤竟然还有这样规模的城镇,这里一定有武魂殿的分殿,我要得救了……”年轻人喜极而泣,心中充满对生的渴望,他几乎连滚带爬的朝着那座此生看到最美丽的小城赶去,满心欢喜之时,却没看到原本对他穷追不舍的凶恶魂兽不知为何在离小城一公里外瑟瑟发抖,以比他生死之际爆发时快出数十倍的速度遁地逃生。也许,魂兽远比人类魂师能更早察觉到危险。
年轻人在离城门百米处碰上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他毫无防备撞了上去,被那道屏障以数十倍力道反弹回去,让他以头抢地,当场昏迷,再也爬不起来了。
启城城门附近
“你听没听说过,陈大夫家里来了个外乡人!”
“不就是那个大早上出现在城外的血人吗?半死不活的,陈大夫一向扶危济困,乐善好施,谁没得过他的好处,这有什么?”
“有人说这外乡人长着蛇尾,他不是人!是魔兽变得,恐怕会吃人呢!陈大夫真不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陈大夫一家都是好人,你何苦咒他家!”
“他这也不是胡说,你们看,我今早出城砍柴,没想到啊!在血泊中拾到了这个,这可是蛇的鳞片啊!指甲盖这么大一片,咱们启城里都是普通畜生,哪里有这样大的蛇!那人恐怕就是血枫林外的蛇类魔兽。”
“我呸呸呸呸!你个王八蛋胡说八道,你骂谁畜生!”
“嘶,王哥别打啊!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啊!畜生那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家别听老邹忽悠,陈大夫行医多年,哪里分不清人和魔兽,再说魔兽哪里能穿过……那位留下的护城大阵……别疑神疑鬼的了,都干自己的事去。”
启城唯一的医馆内,简陋的木板床上,一个粉雕玉琢,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将红色药粉敷在昏迷中的“血人”身上,她熟练的用银剪刀剪开和衣服黏在一起的伤口,明明看上去不过六七岁,清理伤口,敷药等动作有条不紊,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一名身着蓝衣,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倚靠在药柜旁,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时不时帮女孩儿递上所需的用物。他们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眼神交流,仔细看去,小姑娘脸蛋与男子清秀俊逸的面庞如出一辙,英气的剑眉下都是一对细长有神的凤眼。
木板床上的年轻人微微出声,女孩儿动作一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男子上前毫不犹豫将年轻人再次打晕,看着他的动作,女孩欲言又止,她手顿了一下,在男子疑惑的目光下,最终垂眸不语,她继续给人处理伤口,这时医馆门外传来温婉的女声,男人和女儿说了几句话,随后急切出了门。
“大哥,你和初儿忙活什么呢!连吃饭都不记得了。”温软娇媚的女声埋怨道。
“好夫人,我是在教初儿治病救人,一时忘了时候,夫人莫怪。”中年男子温声道。夫妻二人站在一起,男俊女靓,分外般配。
男子又放柔声音哄了几句,哄得那美貌女子转嗔为喜,而后二人的声音低了下去,若隐若现,几不可闻。耳边听着父母叙话,小女孩儿眼底流露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迷茫和复杂神色,她早就忙完了手上的活计,洗净手,默不作声端着一盏温水小口喝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她自己可能也不大清楚。
“沉默可靠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父母恩爱,家境殷实,真让人羡慕,这真的……是……我所能拥有的吗?唉……我又在胡思乱想了,如果我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他们怎么可能不是……忘了哪些光怪陆离的梦吧……”陈初揉了揉额角,强压下心事,觉得自己的确是累着了。她走出房门,在爹娘身边撒娇卖乖,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回了后院。
当夜,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鲜血淋漓,几乎频死的感受又涌上心头,陈初惊魂未定,发觉这次是真的浑身都疼,她打了个寒颤,从床头摸出一个小瓷瓶,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取出数粒药丸一口吞下,服药过后她好受了些。“这噩梦竟然一次比一次可怖,以前只是在梦中被打,这一次差一点儿就……”陈初一边想一边翻身下床,第一反应是想去找爹娘,可想到梦里似乎就是长得像爹爹的年轻剑客一剑几乎砍下她的头颅……陈初身着单衣赤足站在地板上,沉默良久。
再回忆梦中情景恐损伤父女情谊,她沉默着换下汗湿的衣服,自己打水洗脸,此时正是深夜,不知为何,毫无睡意的陈初鬼使神差偷偷摸摸来到了前院的医馆内,医馆的伙计早就走了,整个前院除了小陈初,只有一个大活人,那个还在睡梦中的外乡人。
“听爹爹说,那个人似乎是魂师,魂师是什么……”
陈初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别人家孩子,她不只听话懂事,还很善良,仿佛天生心底就有一柄刻度精准的尺子,不用大人教导,她的一言一行自然合适妥帖,她非常乖觉,从不做任何让别人和自己不舒服的事。但是今天……她变坏了,她把一个重伤昏迷的可怜人弄醒,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我还活着……小姑娘……是你家大人救了我吗?”柳敏从昏睡中,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床边的小孩儿,声音沙哑道。自觉有愧,心中不安的陈初点点头,她强行镇定下来一副欢喜的样子,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床上的外乡人。见他无力接过,还很好心的凑到他身边喂他喝水。柳敏眼中显露出惊讶和不胜感激的神色,他琥珀色的眼睛不自觉对上陈初自噩梦惊醒后就产生了一些玄妙变化的瞳孔,二人对视期间,彼此都有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柳敏的眼神一变再变,最终不受控制的从诧异变为极度友善。
如果陈初身具系统,现在系统一定会提醒她,“武魂殿普通执事柳敏申请成为您的好友,柳敏好感度持续提升中……柳敏好感度已提升到五十五级,柳敏已与您“肝胆相照”。虽然她没有系统,可也感受到,自己似乎与柳敏多了一丝联系。她捂住酸疼的眼睛,毫不意外感受到湿润的触感,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液,她脸上也多了两道红痕。
“小姑娘,你!你的眼睛!”不知为何,躺在床上的陌生人表现的比陈初本人还要在意她的身体。
“我没事,没关系。现在……请告诉我,你是谁!魂师是什么……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陈初取出手帕捂住眼睛,踩着凳子取出药柜顶上疗伤的丹药,回首看着柳敏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