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们说个好笑的。”中庭围满了人，大多是禹州来的，这娇滴滴的声音，一听便是小邹氏，“这张家嫁进沈家也快一年了吧，却也没见他们同房几次。”
“还想让她生孩子，简直就是做梦！”一旁的女眷哄笑着。
缇兰明显感受到张桂芬挽着自己的手紧了紧，见张桂芬冷眼看着正投壶的小邹氏，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张桂芬身边的樊妈妈冲上去拉住小邹氏，骂道：“你这个贼妇，竟敢诋毁当家主母。”
“樊妈妈。”张桂芬松了缇兰的手，朝她们走去，冷声质问邹氏：“你刚才说什么？”
“大娘子。”邹氏行了个礼，勾唇一笑，“刚刚也没说什么，就是在猜，你会不会说我们禹州话，有没有喝过我们禹州酒。我们禹州啊，青鱼硕大，桑树成片，只可惜，地处荒凉，只有劣等的绸纱。”
“穷乡僻壤。”张桂芬身旁的女使不屑道。
张桂芬斜了女使一眼，斥道：“住口。”
小邹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对，穷乡僻壤。可我们这些人，从小就是穿着这些东西长大的。不光她们，还有将军的亲妹妹、我、我姐姐，还有将军他自己，还有当今皇后！大娘子生在汴京，生在福窝里头，什么都不知道。这将军最爱吃的酥饼，只有我会做，将军的故乡，也只有我知道。”
“那又怎样？”张桂芬轻笑一声，一步一步走近小邹氏，“将军不是你们禹州人的将军，是天下人的将军！邹小娘来京城这么久，还认不清这个事吗？你甭扯禹州那些事，说与我听又如何？我是正妻，而你永远是个妾，一个妾室还敢出席正宴，你还嫌不够丢人？”
一旁看热闹的京城贵眷附和：“就是啊，真是反了天了，什么世道，小妾也能出席宴会了。”
那些个贵眷叽叽喳喳议论不停，小邹氏恼羞成怒，冲着张桂芬嚷嚷了几句。
张桂芬面色如常，不屑地看了邹氏一眼：“樊妈妈，邹小娘累了，送她回府吧。”话落，樊妈妈就要上去抓住邹氏的胳膊，哪想邹氏一下推开她，嚷道：“我不走！今日我是来做客的，顾侯的娘子还没发话，大娘子就在这赶人了？”
盛缇兰邹小娘这副样子成何体统，恐怕也不是做客之道。沈将军与我姐夫是好友，今日是顾侯的乔迁宴，邹小娘在这里闹，岂不是丢了顾侯的脸？传出去，恐怕沈将军的面子也挂不住，若要让顾侯与沈将军生了嫌隙，可如何是好呢？
邹氏一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但也不愿意就这么罢休。
张桂芬才懒得跟邹氏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一个眼神，樊妈妈就冲上去拿人，哪想小邹氏哭闹着，一众女使婆子揪打成一团。
“嫂嫂，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吧！”沈从兴的妹妹沈玉珍嚷道。
缇兰定睛瞧了一眼，原来那个身着鹅黄衣裳的女子就是沈玉珍，也就是现在小郑将军的妻子。
顾廷烨和沈从兴不知何时赶到，分开扭打的众人。沈从兴看了一眼张桂芬，什么都没说，只拉着邹氏走了。
张桂芬攥紧了衣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喃喃道：“缇兰，我竟成了笑话了。”
缇兰看着张桂芬这样子，咬了咬下唇。这不是她认识的张桂芬，也不该是这样的。
盛缇兰你不是一个人，你永远不会孤军奋战，没人能欺负你。我保护你，就算我保护不了你，还有季明，还有整个张家。
我保护你，就像那日没人愿意与我来往，只有你愿意一样。
她不能让张桂芬走王若弗的老路。
连着几日，张家都死气沉沉，人人因为张桂芬被一个小妾踩在头上的事气恼。张家二郎还扬言要杀到威北侯府去，被张宪林给拦下了。
张桂芬嫁给沈从兴，本就是想加强新旧两臣的联系。如今若再不依不饶，就会伤了和气。英国公夫人忍痛，息事宁人。
张桂芬病了好几日，缇兰坐不住了，想着去威北侯府看她。张宪林最知道她，一早给她备好了轿子。
其实这是缇兰头一次来威北侯府，樊妈妈领着缇兰走在张桂芬的园子里。
“姑娘闷了好几日了，不爱走动不爱说话，老奴担心哪。”樊妈妈满脸忧愁。“那些个看笑话的人，全给回了。可姑娘一听是四娘子你，立刻就叫我来迎呢。”
“呦，伯爵娘子来了，怎么也没人同我讲一声。”小邹氏迎面走来。“姐姐与伯爵娘子感情真好，别的人通通不见，就只见娘子你呢，到底是张家的人。”
缇兰扬了扬唇，礼貌一笑。
盛缇兰威北侯府这样大，邹小娘闲逛怎么逛到大娘子这里来了？
“我不能来吗？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让大娘子这般厌烦。我身为妾室，来给姐姐请安不是应得应分的吗？也是，伯爵娘子的娘家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估计是不懂的。”邹氏轻蔑地扫了缇兰一眼，说到底她是看不起缇兰的，如此敌对，更因为知道缇兰是张桂芬那头的人。
盛缇兰邹小娘既知身份，应该知道大娘子事多劳累，不该来打扰她吧？这会儿大娘子正午睡呢，我本想和樊妈妈在这园子里走走看看，等她醒了再去。既如此，邹小娘可否陪我走走？
缇兰压根没在意邹氏那些话。她说她的，缇兰说缇兰的。
“行啊。”邹氏挤出笑容，“那日伯爵娘子说我不懂做客之道，那今日伯爵娘子来府上，我定要好好待娘子才是。”
缇兰暗自腹诽：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拿出大娘子的款来了？
盛缇兰我比邹小娘大一些，接下来的话我想也是说的得的。我公爹英国公是国之重辅，桂芬是名门正妻。若非顾侯亲自下帖，她那日是不会去的。
邹氏冷哼一声：“那她不是还是去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场面难堪。你是顾侯夫人的妹妹，你竟也不在意大娘子让顾侯夫人扫净颜面？果然是嫁入高门，胳膊肘往外拐了。”
盛缇兰究竟是谁冥顽不灵不肯罢休，不用我再多说吧？桂芬已经给了邹小娘台阶下，邹小娘原本乖乖回府便没有后来的事。如今始作俑者竟指责我不顾姐姐的颜面，指责我胳膊肘往外拐，只怕这话传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其实张桂芬做得很好，那日要换了王若弗，早就跟邹氏对着骂起来了，骂就骂吧，还骂不赢别人。想到这里，缇兰又为自家母亲感到无奈。幸好林小娘已经去了，家中再无障碍。
盛缇兰桂芬是为着朝廷嫁过来的，邹小娘你是为着恩情纳进来的。本是背后各有神仙，如今张家愿意息事宁人，桂芬也在自己园子里，不出去。而邹小娘你呢，在家里说话管事…
邹氏气恼地打断缇兰的话：“张家家世显赫，也总归是臣子。我们将军那可是国舅，姐姐又是宗室元妻，有皇后和桓王相护，我难道还怕你们不成！我不是那等子贱妾，我可是有诰命在身的。”
缇兰轻嗤一声。
盛缇兰天下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为人处世，最好是自己别犯错，也别因旁人犯错，自己也跟着犯错。诰命的妾室，天下没有第二个，何等的荣耀，可若真是闯出祸来，谁来做这出气的？
邹氏一愣，说不出话了，又听缇兰轻笑一声。
盛缇兰邹小娘再耐着性子听我最后一言。你方才不是说我盛家宠妾灭妻吗？最后那个小娘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死在庄子里了。惹是生非，给家族蒙羞的人，再受宠爱，最后也会被舍弃。邹小娘也陪我逛了许久了，多谢小娘的待客之礼。樊妈妈，我想着桂芬也该起了，我们走吧。
缇兰不顾后头气得直跺脚的小邹氏，稳步朝前走去。樊妈妈跟在身旁，对缇兰那是心服口服。
“四娘子，老奴总算是知道四爷为什么要娶你了。”樊妈妈道。
盛缇兰为什么呢？
缇兰对着樊妈妈一笑，倒也想听听樊妈妈是怎么想的。
“四爷自己是个聪明人，看上的姑娘也是个聪慧过人识大体的。恕老奴直言，娘子莫怪，起初娘子认识我家姑娘的时候，我还有些瞧不上娘子你。可如今，四娘子几句话就把那邹小娘气得半死，当真是高人。四爷看人不会错，愿以真心待我家的姑娘的，除了姑娘的至亲，还有四娘子你啊。”
缇兰心里一暖，看了一眼樊妈妈，相视一笑。
盛缇兰我愿以真心待她，是因为她也愿意以真心待我。我今日说了这许多，瞧邹小娘那样子，断然是听不进去的，只怕是白费口舌了。
“那又何妨？”樊妈妈抬头看着缇兰，满眼钦佩。“四娘子瞧那邹氏气恼的样子，真是痛快。管她听不听得进去，今日算是给我家姑娘出了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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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里张桂芬骂小邹氏“狐狸精”啥的，还有对明兰不客气的情节，这里我都改动了。
我心中的张桂芬，不该是剧里那样的。张桂芬应该是睿智、理性、敢爱敢恨的，如果像剧里那样，跟王若弗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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