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
我和你有交集,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树上的蝉鸣一声比一声长,炎热的天气似乎要把人吞没。我抱着作业本,要爬四楼才到教室办公室。
班里很多人,高高的一摞书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没多叫几个同学和我一起。
在经过楼道转角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和你朋友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我暗感不好。
果然,一转身,作业本散了一地,我吃痛地蹲在地上,连忙去捡那些本子。
察觉到你们的目光,我心里有些难堪和尴尬。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将一本本作业捡起,我抬头望向你。你诚恳地道歉,说自己光顾着打闹没看路。
最后你们抱着作业本,和我一起爬到四楼,帮我交了作业。我很感谢你们,但是腼腆内敛的性格让我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你笑了笑,窗外的光透在你脸上,真好看。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
你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是帅气的篮球队长,是前途无量的体尖,是一进校就被选为校草的存在。
我跟你讲你被人传诵的光荣事迹时,你有些害羞的挠挠鼻子。你的朋友们也跟着打趣,大家笑作一团,特别开心。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会成为朋友。明明一个活得肆意向阳,一个就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平凡的一个人,怎么和你做了朋友。你就像一束耀眼的光,直直照进我平淡得没有波澜的人生,从此我的喜怒哀乐或多或少都与你有关。
我肆无忌惮地利用朋友的身份,参与你的生活。我让你不要打游戏,压榨你的课余时间给你补课,给你带早饭免得你得胃病,还一直唠叨你。其实我特别害怕你会觉得我管得太多,但是你每次都笑着搂着我说,我家小于真好,这么关心我。
你搭着我肩膀的时候,我都在幻想,你会不会和我有一样的悸动呢,你的心也会嘭嘭跳得飞快吗?
后来班级里换届竞选班长,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了。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黑板上,被那么多人看着,我低下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听到他们在疑惑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在上面,但我也不清楚。我更害怕那个名字后面会孤零零的,宣告着我隐藏不了的孤独。
你好像注意到我的坐立不安,扔了个纸条过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名字。
我看向你,你冲我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最后,我果然落选了。但我的名字后面有好几个正字。
你一下课就跑过来搂着我,安慰我让我别伤心。朋友们也开玩笑说当班长有什么好的,累得要死,还是当课代表好,下次要是又没写作业,小于儿还可以继续帮我们打掩护。
我无奈地摇摇头,内心却觉得很温暖。
我们笑着跑去小卖部,没有一点落选的难过。
你跑在我前面,突然转过头对我说:“小于儿,其实我觉得你笑起来挺帅的。你别老耷拉着脑袋,多笑笑呗。”
我点点头,哼了一声。
你和我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去食堂,一起参加篮球赛,一起因为体育课迟到被罚跑,一起打游戏,一起聊各自的未来。每天下午的自习,我都站在教学楼阳台,看你在操场训练的样子。那么多人,但是我一眼就能认出你。因为你笑着跑着的样子,让我感觉到最鲜活的青春。
你说你一定要考上北体,我点点头,我相信你能考上。你还说我胆子这么小,以后没女生会喜欢的。我反击骂回去,我们打打闹闹,路灯把我俩的影子拉得好长。长到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就能相交一样。
但我心里清楚,不会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心意。人们对于这件事,似乎总是表面宽容,暗地里依然憎恶。就连我妈,在我偶然提起一嘴的时候,也说别人家的孩子她不在乎,但是自家的不行。我爸更是扬言要是我敢这样做,就打断我的腿。
我怕被打断腿,更怕这份感情给你带来困扰。所以就让它一直掩埋于心中,不去过问。
在那段难熬的高三岁月,我把那张纸贴在书桌前。当我刷题感到疲惫的时候,我就抬头,看一下那个你写的我的名字。
在那一个个学海苦游的日子,你就像一叶扁舟,渡我到未来的彼岸。
终于,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全班一起拍了毕业照,我们这堆人也加钱另外照了几张。
我看见有人把你喊了出去。我悄悄跟在你后面,躲在阴影处偷听你们的对话,像是不能见光的影子。我听到有人向你表白。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是一个正常的漂亮的,换作是我,也会喜欢的女孩子。我看不到你的脸,但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你答应了。
我低下头,内心堵得一塌糊涂,便连忙逃走了。
那之后我没有再出门,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听那些悲伤情歌,情到深处还跟着哼,泪水好像从眼睛流到了心里。
我爸妈还以为我考差了,抱着我安慰说没事。我和他们坦白了我的顾虑,他们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沉默笼罩了我们家,他们好像思考了许多。我其实有些慌张,但我并不后悔。幸好第二天早上桌上放着的那杯热牛奶,慢慢冲淡了这份焦虑。
最后我们都考上了各自理想的大学。去领毕业证那天,你找到我,拉我去逛操场。
我们在操场上慢慢散步,时间好像都停下来了,夕阳洒在你脸上,熠熠生辉。
你关心地问我之前怎么了,我摇头说没事,然后打趣你,问你脱单的日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美好,你又害羞又很开心地笑了。
我看着你,也很高兴地笑,我在替你高兴。
这时候那个可爱的女孩子跑过来,有些腼腆地对我打招呼。我也回应了她,夸她和你郎才女貌。
我看着你俩去小卖部买东西。你回头问我要什么,我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要。
你们站在云下,彩霞为你们俩披上漂亮的纱。
我仿佛能看见你们的后半生,也是这么互相牵着手走着,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心血来潮突然大声喊你的名字:
“陈祁,你们一定要幸福。”
你回头很高兴地冲我挥手,点点头说会的,你的脸红彤彤的。
我以为我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泪流满面,但是我没有,我笑得特别开心。
没事,反正我的爱意也是随风而起,就让它消散在这么美的夕阳里吧。